帐外歌声渐歇,朔风裹挟着胡笳的呜咽穿透牛皮帐幕。那苍凉音色,实叫人肝肠寸断。
幽蓝火舌舔舐着铜盆边缘,将两道依偎的人影投射在斑驳的毡壁上。
高澄蓦然立回身子,修长指节随意搭在屈起的膝头,凝神听着帐外呜咽,眼底倒映的蓝焰忽明忽暗。
“明月的胡笳,真是催人断肠……倒让我想起了晋时的刘中山。”
秦姝不知这些历史,只是垂眸不语,指尖触到他肩头单薄的绸料,寒意沁入肌理。
她衔起裘毯轻轻覆上,却被高澄攥住手腕带入怀中,雪松气息混着炭火暖意瞬间将她包裹。
“一次北方胡骑围城,刘中山孤立无援,硬拼也只有死路一条。
冥思苦想后,他立在城楼,对着敌军大营,吹了首胡笳曲...…阿姝,猜后来如何?”
“被射死了!”
帐中霎时死寂,炭火爆出毕剥声,映得高澄睫羽阴影。
他倏然低笑,原本的哀伤的情绪,被秦姝这一语,给打碎了。
拇指抚过她泛红的耳尖:"阿姝可是在逗我笑?"
见怀中人面有羞愧,方敛了笑意:"是胡人退兵了。"
“既然胡人有胜算,为何又会退兵?”
“世人都道,是胡笳哀调催人思乡,乱了军心!”
秦姝想起乌突那夜,斛律光执笳而立,苍凉曲调裹着血腥气漫过尸横遍野。
那时她觉天地同悲,此刻又尝出曲中那难舍难离的百转愁肠。
“在乌突时,明月大哥也吹过,胡笳哀转愁肠,确实易生止戈之念!”
“阿姝倒是说出了症结,韩信的四面楚歌亦是这个道理!”
他忽地收紧臂弯,鼻息扫过她颈侧
“自古以来,北方胡人都是逐水草而居,与其说是怀土情切,倒不如说厌极了枕戈待旦。”
“可胡笳止得了一时干戈,却未断胡骑百年征伐,”她挣开些许,眸中映着跳动的蓝焰,
“是胡人,踏破了汉家山河…...”
“汉家?!”高澄凝着秦姝脸上那抹倔强,
“阿姝,你记得你是汉家人…...那你说说,我又是何人?”
“你是什么人,自己该清楚,为何要问我?”
高澄骤然捏住她下颌,调笑道,“就问问你,为何这般冲人?”
“那你自己觉得你是什么人?”秦姝推开了高澄的手,一脸正经的问道。
高澄轻笑:“渭水入黄河,黄河归东海。我身上有父亲的汉家骨,亦有母亲的鲜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