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不知何时已经守在了门外的隔间里,正写着诏书。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就往里头奔去。
一拐过屏风,就看见皇帝平躺在床榻上,也没有起身,而是睁着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床帐子的顶端。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见他呼吸平稳,心里也渐渐安稳了下来,坐在了床榻边上,声音温柔,小声地问:
“父皇……怎么了?”
皇帝这才转了一下眼睛,就着点亮了寝阁的灯光,看着他缓慢地说:
“刚刚做了一个梦,你母后来接我了。我说,我还有几句话没有嘱咐小九,不放心……然后就醒了。”
李善听了这个话,瞬间眼泪就下来了,心疼得撕心裂肺,他微微低了低头,忍住了哽咽的声音,一边伸手替他的阿耶拉了一下被子,一边尽量平静地说:
“父皇,别想那么多了,只是梦而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传御医过来。”
皇帝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看过了。”
他满头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了,衰老和病痛折磨的他面容沧桑了许多,往日神采奕奕,一生起气来,就显得威严霸道的眉眼,此时变得松弛且安详。
他抬了抬眉头,露出了一个十分舒心的表情,微笑着说:
“梦里头,你母后还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的头就不疼了,我现在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轻松……”
李善看他这样,哭得更狠了些,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皇帝平静地看着他,说:
“等你来时,朕一直在想,到底要对你说些什么。前些日子,朕在武德殿,已经跟大臣们商量过了。
政务上,让你舅舅和褚遂良辅佐你。他们在大臣中有威望,有本事,能帮你平稳的接过朝政。
军事上,李绩忠心耿耿,有战功,私心少,又做过你的长史,他也能全力支持你,再加上那些老将们,与朕的交情,当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至于皇亲国戚……不管是吴王李恪还是你四哥李泰,即便是他们不服气,只要你不给他们机会,也翻不出浪花来。”
皇帝的眉头愁苦地微微皱起,说:
“哎……可我还是不放心。儿子,虽然说阿耶跟你说过,如果你做不好,就说明咱们老李家的子孙没那个命。
可是父皇心里头,是盼着你能做好,将大唐的社稷传下去的。不求千秋万代,最起码三四百年,也不枉你阿耶我辛苦的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