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连最后一面都不与儿子相见,是当真恨极了儿子吗?”
一只烛花猛然爆响,景离回过头,看向那跳动着的明亮烛火,苦笑一声:“儿子自小便养在皇额娘膝下,本以为自己的嫡长子。
可二弟名为「珩」,三弟名为「琛」,那时儿子问皇额娘,为何儿子名字中的「离」字不是「璃」。
皇额娘不答,却另有别有用心者告知,皇额娘并非儿子生母。
皇阿玛厌弃母亲,母亲并没有位份,到儿子出生后,便一道白绫赐死了她。”
火光在景离的眼中跳动着,景离似乎红了眼眶,眸中所含却不是悲痛,而是愤恨,“若不是见过皇阿玛疼爱景珩与景琛时那慈爱的模样,儿子还以为皇阿玛不会笑呢。
景离握紧拳头,重重砸向地面,“原来他从不曾将朕看作他的儿子。”
“那儿子便定要争出片江山来,”景离松开因握紧而泛白的手,缓缓抚摸着棺椁上的漆饰,轮廓分明的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鸷,“萧景山战功赫赫,得皇阿玛器重,儿子知道皇阿玛早想将萧妍指婚给景琛,所以儿子只能先与萧妍相知。
直到儿子立了战功,皇阿玛才真的许了朕与萧妍的婚事。”
“景珩是嫡子,景琛的母妃是宠妃,”景离将头靠在棺椁上,望着天花板怔怔道:“而朕,只能依仗自己的战功和岳丈的势力,才能站稳脚跟。”
“直到景琛残废,皇阿玛才愿意正眼看朕,儿子本以为机会来了,却不想,传位诏书上竟是景珩的名字。”景离讥笑一声,“皇额娘,若那诏书上不是景珩的名字,儿子看在皇额娘的养育之恩,自然会让景珩好好活着。”
蜡油缓缓融化,顺着蜡烛无声滴落。
静默许久,殿门紧闭,烛火烘着,景离的脸颊上竟氲上一层暖意。
“可这些年,儿子孝顺皇额娘确是真心。”景离站起身,在火盆里添了一把冥纸,继续道:“皇额娘为了韶安的事情怨儿子,那日朕匆匆赶去康宁宫,皇额娘也不愿见儿子。”
火盆里的冥纸熊熊烧着,景离看着它们一张张化成灰烬,“可生在皇家,便有应负的责任,这是皇额娘教给儿子的,皇额娘也忘了么?”
“儿子会遵皇额娘懿旨,让韶安赴皇陵守孝,只是三年之后,儿子对皇额娘的养育之恩也算是尽数还了,此后,便是韶安尽公主之责的时候了。”说完,景离阴沉着脸,将手里一摞冥纸扔进了火盆中,往外走去。
殿内并不透风,火盆又被盖住,火星闪动两下,一瞬后便没了声息。
康宁宫殿门打开的一瞬,秋夜里的风卷进殿中,吹开了火盆里的冥纸,又燃了起来。
冥纸带着火苗,被风吹起,散落在康宁宫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