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包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
他拿着那张纸,颤颤巍巍地走到书桌旁,打开抽屉,取出一幅老花眼镜,戴了上去,然后蹲坐到旁边的床上。
他看着上面的字,好看,他想读读写的是什么,可是这字还是看不清,因为他的眼眶早已湿润。
他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老婆,也就是包国维五岁半便死了的娘,他想即刻就要她知道,她儿子现在是个顶好的小伙子,有本事了,能养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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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包国维五岁半的时候,没有娘再照顾他,自己便带着他去秦府,三十年来第一次对老爷提出了不合规矩的想法:恳求老爷夫人能留下他,哪怕是让他留下来干干杂活,总不能让他整天一个人待在家里无人照顾。
他想起小时候包国维第一次写字的样子,连握笔的姿势都和少爷老爷们不一样,那毛笔写出来的字,在纸上歪歪斜斜的扭成一团,可当时他就觉得好看,便是有人愿意拿十块钱,是一百块钱,更多的钱来与他换这一张纸,他都不会换。
他想起包国维第一次开口喊他爸爸,第一次会走路,第一次和自己顶嘴。他还对自己说过:“哈哈哈哈哈,我想要读书,我也要做老爷那样的人,长大后我来养你和娘,你们就是大老爷和大夫人啦。”
他想起了许多,他呢喃着,哽咽着,有时还忽而笑着,只是眼泪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用力紧绷下巴,抽泣着。却不让自己大声哭出来,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大哭的模样。
他抬起胳膊,用那双陪了他穿了十几年的棉服上满是补丁的衣袖擦拭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完,反而越流越快。
泪水顺着脸,流到了下巴底,聚在了一起,几乎快要滴了下去,有人将一张手布递了过来,老包看了那人的脸。
“爹。”
听到这有些久违的称呼,老包再也忍不住。
这是他自当上一位父亲后,十几年来第一次完全控制不住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