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也不恼,站起了身来,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儿道:

“闵氏一族这些年间,去过几次曲阜祭孔呀?”

皇帝这问题一出,闵氏族人当中反应快些的,立马就流下了冷汗来。

原来,他的话茬是在这里。

闵族长毕竟年纪大了,反应不如年轻人,下意识地便答道:

“每年都要去的,不管是大灾之年还是兵戈之乱,千年来从未断过。”

“可是,”刘邦皱起了眉,“衍圣公的后人不是已经去了衢州,你为何要跑去曲阜祭孔?”

“嗨呀,莫非你认为那孔家嫡孙不配是孔家正统?无长无幼,这便是你闵氏一族的孝道所在啦?”

“亦或者,你认为金国人封的衍圣公,比宋国人封的更为正确?”

“闵家人,是个什么说法?”

他一脸惊讶的模样,甚至还用手挡住了张大的嘴巴,闵族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头万千不服,分明是皇帝自己不要了北边江山,两淮查北归的人查得又紧,衍圣公一脉如何会被分为南宗和北宗!

此时他倒是像个无事人一般,闵族长想了又想,终于是开口道:

“官家您听错了,自从建炎南渡之后,闵家人便从未去过曲阜了,毕竟衍圣公已归南,山高水远,我等纵使有心,却也的确是无力。”

他不怕说是欺君,毕竟自己年纪大了……年纪大了,也就意味着拥有可以耍赖的资格了。

但他没想到,面前这位竟然更赖皮,只见皇帝眉头紧蹙:

“这么说来,闵氏后人……如何配得上谈孝?!”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别说是吓到了闵族长,就连身后连连犯困的张太尉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赵官家忽然又犯了什么病,反正他的困意顷刻之间是荡然无存。

“既然谈不上孝,那便是德行有失了。”

“既然德行有失,又如何能配享得了文庙!”

刘邦两句话说得大声,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闵族长听了去,只觉得天旋地转,又觉得天好像要塌了下来。

闵族长勉强挤了一个笑出来,可所有人都见他笑得有些勉强,见他朝着皇帝作了好几个揖:

“官家教训得是,可这毕竟是子孙不孝,与先人无关,闵子的孝流传千古,自然不会因为不肖子孙而损害到他的德行。”

皇帝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这个说法: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孝自然是子从父母,但孝从何来?自然是父母生养顾育之恩。”

“有生无养,断指可报;有生有养,断头可报;无生有养,无以为报,不生尔养,百世难报,尔所言孝,必先得是为父为母者,做到了为父为母的责任。”

“而闵氏一族的人不孝,怎的,是因为闵氏一族的长者没有尽到长者之责吗?”

闵族长立马否认:“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便不会不孝!既然不孝,那就是你家老人失责!追根溯源,就是你家祖宗的责任!”

他早已经做出了决断,不过是把场面话补齐罢了:

“闵子骞以孝入文庙,如今失了孝,便该从文庙里头请出来!”

“这个事儿谁赞成,谁反对?”

“官家不可,官家不可!”

闵子长的脸都成了猪肝色,看样子不是很好。

若是皇帝一意孤行要请闵子出庙,那他家还能有个说法,还能挣扎一下。

可是他现在竟然怪罪到了闵氏后人的身上来!相当于是说闵子是因为闵氏后人才被取消了圣人的资格,这事儿若是定了下来,别说是宿州了,天下都没有他们一家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