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燕先尝了几口菜肴,道:“嗯……扬州大厨的手艺还挺不错的,烂酒鬼,你也来尝尝嘛——!”
韩夜刚举箸却又放下,若有所思问道:“吃完这餐我们去哪?”
“本女侠早想好啦。”薛燕扇了扇嘴里的热气道:“吃完饭就去逛街景,到了傍晚到河上游一游,晚上再投个小旅店,我睡床,你睡椅子上,因为我们身上的盘缠不多了嘛——!”
本来薛燕之前说的,韩夜都同意。
和司徒云梦这段感情结束后,与薛燕结伴江湖就是首要之事。
且不论今后会不会成为眷侣,但明明已经在心里答应好要照顾她,韩夜总不能不当回事吧?
只是这薛燕说着说着,就有点变味了。
“我睡椅子?凭什么?”韩夜皱眉问道。
“喂!”
薛燕纤眉一挑,推了韩夜一把,嗔道:“你个黑心虎!我血燕子可是舍生忘死陪着你啦!你就忍心让人家睡椅子吗?”
韩夜无奈点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薛燕又开心地笑起来、吃起来,韩夜则微笑着摇摇头,举起筷子要吃饭,这时,楼下却忽而传来一阵优雅琴音。
这琴音曲调似乎在哪听过,旋律忧伤。
开头意绵绵,中端情切切,入境思绪乱,尾声断愁肠。
余音袅袅,催人泪下。
韩夜万分惆怅地闭上双眼,聆听这心碎之音,它柔美、清雅,穿过层层云雾,恍如身在梦中。
朵朵仙兰萦绕,如真如幻,如痴如醉……
……
“云梦!”
韩夜猛然睁开眼,也顾不上风景、酒菜和薛燕,起身便追琴声下了楼去。
“嗳!呆瓜!”
薛燕未料韩夜有此举动,当即惊诧地追韩夜而去。
韩夜来到一楼,发了疯似地在喧闹人群中寻找伊人。
茫茫人海,倩影难觅,韩夜找到最后,却徒惹众人惊诧目光。
“喂——!”
薛燕狠狠拍了一下韩夜的背,一脸不悦地问:“无缘无故地跑下楼干嘛?把我一个人扔在上面啊?”
韩夜回看一眼薛燕,带着几许愧疚几许自嘲,心想:“哼,我这是怎么回事?云梦从没出过门,怎会来扬州?说好的放下呢?!”
想到这里,韩夜苦笑一声,转头对薛燕道:“方才找一位旧相识,现在没事了,我们上去吧。”
薛燕看了韩夜好几遍,口中喃喃道:“司徒大小姐是吧?我知道,只是说出来你会更难受,不如不说吧。”
每当韩夜过分思念司徒云梦,薛燕就会有些心疼甚至义愤,韩夜这么好好一个人,硬是被司徒云梦弄得神魂颠倒、失魂落魄。
如若自己也是个大家闺秀、生得绝美动人,那该多好?
尽管她没有这些,但她愿意默默陪伴韩夜,为韩夜抚平内心的伤痛。
所以,生气归生气,薛燕还是随着韩夜上了楼去……
依着薛燕的安排,韩夜二人下午逛街赏景,吃罢晚饭后,便在运河边找了一条游船,开始了他们的水景之旅,显然他们对于运河闹鬼的传闻是不大在意的。
是夜,明月高照,银光洒向古老拱桥,月华映入微凉水波。
两岸繁花垂柳皆在河中,倒似另一个朦胧的水下人间。
薛燕早被今晚的月色迷醉,双手握于胸前,兴奋望着恍若仙境的人间一画。
而船头的韩夜望着天上半月,想起伊人脸庞,无端端多了伤心,他只能拿起酒来对天畅饮。
“云梦,我承认,我确实忘不了你……可我现在很讨厌这种感觉……”
韩夜想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
正当此时,远方却有水风徐来,柔和如慈母般抚摸着人们面颊。
这水风里充满了芬芳,芬芳似芙蓉牡丹、茉莉水仙、木莲月季。
百花之香,尽在其内。
水风飘香,运河涟漪四起。
韩夜微微睁大眼眸,心想,这香气太熟悉了,他只在鸣剑堂北苑闻到过!
前方,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只游船,与韩夜所在的游船相向而行。
终于,在运河的某个河段,它们相遇了。
韩夜望见对面船头的人,对面船头的人也在看着他,视线终于双双凝固。
那一刻,时间再也无法前进,只停留在扬州城温柔的水风里。
素纱衣。
黄罗裙。
发如瀑。
肤若雪。
那女子用纤云之手一挽耳畔青丝,白兰耳环轻轻跳跃,玉眸里泛着柔光。
她楚楚动人的姿态,凝固了月光,令船上众人惊呆,令岸上众人哗然。
如此花月佳期,如此偶遇。
韩夜和那姑娘双方都有些惊讶,却有些坦然。
终于两船擦肩过,却似千万年,韩夜眼中映着那人的柔情,那人眸里映着韩夜的悲伤,千言万语,尽在不言。
《逢君》
烟花三月扬州行,
落舟游河夜逢君。
潋滟波光延千里,
不及相思一片情。
韩夜不敢去想这是真是幻,只是紧紧盯着这人看,生怕错过此刻便错过永远,有那么一二刻,他怀疑此女究竟是不是司徒云梦。
然后,一切又是那么出乎对方意料,韩夜收回了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司徒云梦是司徒胜的宝贝女儿,又已嫁为人妇,岂能独自来扬州?
莫不是自己太想她,把别人错认成了她?
而司徒云梦看不到男子温柔的目光,玉眸里一阵惊慌,她抬起手来打算和韩夜打招呼。
韩夜试图睁开眼再看看对面的人,突然感到脖子上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眼前一黑,四肢瘫软。
身体,到底怎么了?
韩夜意识渐渐模糊,颤抖的身躯再撑不住,他摇摇晃晃地一头栽进河里。
“呆瓜!”
薛燕从美景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韩夜已掉到水里。
薛燕还在犹豫怎么下水,但彼端的司徒云梦却是毫不犹豫,三两步抢在众人前头,跳到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