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里,许志林白天还是拼命地找工作,尽管一次次碰壁,一次次的冷眼,让他已经心灰意懒,但生活还得继续,工作也得继续找,对于他来说,现在找工作就是他目前的工作,刚刚来到这里,没有经济基础,没有亲戚朋友,除了再找工作再没有别的路可走,或许,这就是生活在城市的无奈。没有工作,就没有经济的来源,就好像水龙头没有了水源一样。
他需要水源,他需要有一个安顿下来的地方。
多少次相似的情景一幕幕重现,恶毒的太阳下,他独自走在喧嚣的街头。没有时间的限制,从早到晚,只是那么漫无目的地走。他心里渴望的,就是一份工作,微不足道的愿望,只有先找到立足之地,才有机会在这座城市发展。他没有过高的奢望,没有过高的奢求,只要能暂时立足之地,再苦再累他都能忍受。
一次次的失败,他的脚步在弥漫着灰尘和嘈杂的大街上从自信变得慵懒,从有力变得无力,从兴致勃勃变得迷茫无助到最后垂头丧气,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走向何方,只是两只脚始终停不下来,心里有一种信念在呼唤,一定要找到工作。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像个苦行僧一样在这周围几公里的地方游走,从这个城市的东部开始,一路向西而去,又从西部游荡着走向东部,一座座连着的厂房,像过大筛一样,逐一筛过。“天网恢恢”绝无漏网之可能。每每看到工厂门口有红纸或黑板贴着告示,他就像一个饥渴的人看到了水源一般喜出望外,眼里放着渴望的绿光,可是,每一次次都是失望,而每一次失望之后又重新充满了希望。就这样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一幕幕前景。
人一旦受到的挫折太多,那么信心就会慢慢地减弱。直至最后伤失自信,做起什么事来都感觉到自己可能真的不行,于是,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看来要想在新都立足,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自己当初对理想太过浪漫,这个时候真的在现实中遇到挫折,才看到自己的渺小和彷徨。
终于,恶毒的太阳光慢慢地变成了残红的夕阳,慢慢向着西边落下。
天渐渐黑了下来,街边的路灯又亮了,点燃了这座城市夜生活的序幕。酒店宾馆食肆娱乐场所都开始忙碌起来,有钱的,你马上就可以变成上帝,那怕刚刚你还是乞丐小偷或是,没有人会笑你,但要是没钱,你什么都不是,比乞丐都不如。没有人去在乎你那不值一提的尊严,没人有耐心想去了解你的所谓不切实际的理想。
只有钱是真实的,大家都是为了钱在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奔波不停。
又走了一天,工作还是没有着落,他有点累了。独自坐在路边的石沿上。漠漠地看眼前过往的行人,每个人来这里的梦想都是一样,但每个人的际遇却都各不相同。有的一帆风顺,有的饱受挫折,他看着夜色中的城市,不禁感怀,多漂亮的城市啊,多美好的风景!就像一个风姿招展的姑娘欲向着你投怀送抱,难怪这么多人为它着迷。
在这里,有多少人满怀希望而来,又带着失望而去,有多少人在这里寻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人人都把这里当成了出产金矿的地方,可是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实现了梦想。又有多少人被这残酷的现实撞得遍体鳞伤,难道自己真的没资格站在这里,难道自己也要带着满腔遗憾离开曾经梦想中的这座城市,自己的理想还没有起航就会被淹没。
梦想,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梦吧。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梦醒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旅店。走了一天,周身都是灰尘和汗水晒干后留下的油腻。他到冲凉房去洗了个澡,还没来得及把换洗的衣服洗掉,就倒在了床上,像一具僵尸一样,一动都不想动。刚来新都几个月,他体验了生活原来是这么艰辛。他知道了原来想打一份工也是这么艰难。
晚上,威哥收房钱的时候经过志林的房间,推开他的房门,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看就知道工作还没有结果,臭气烘烘的衣服还丢在床边,已经磨成三角形的皮鞋后垫里发出一股像咸鱼的味道。威哥皱了一下鼻子,拍了拍他,“你个混小子,看看你房间成什么样子,起来起来,年轻人怎么一点朝气都没有,快去把衣服洗了。你闻闻,这鞋子,什么味道吗?哎呀!我的天,这么臭。简直就是烂蛇的味道嘛。一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朝气,没有精神和气势,你看你这气势,你是认输了吗?”
许志林翻了一个身还是没起来。威哥又使劲拍了他两下,连拖带扯的总算把他拉坐了起来。“怎么,就这点志气啊。俗话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就这点挫折就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准备退缩了啊,要是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去算了。回家还能帮你父母干点农活。带上你媳妇,种地,生娃,然后再给娃娶媳妇再生娃,平平淡淡,与世无争。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世上那有不经风雨就见彩虹的,又有那一个是随随便便成功的。要是成功那么容易,满大街走的都是成功人士,那也就太稀松平常了,成功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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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哥见许志林没什么反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年轻人,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你也读过那么多书,高中快读完了吧?什么叫坚,什么叫久。要坚持、要持久,不可能连这点都不懂吧!”
许志林只得懒散地从床上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只是跑了一整天,有点累了,想睡觉。”威哥大声说道:“想睡觉也要把衣服洗了再睡啊,要不要我帮你洗啊?”威哥说这话是反话。许志林当然听得出,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又是尴尬地笑了笑,“那倒不用了,衣服我还是能洗的。”在威哥的一顿“威逼”教育下。许志林只得很不情愿地把衣服拿着往冲凉房里去。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是母亲洗衣服,出来之后,都是王慧帮他洗,但这段时间王慧没有过来了,前段时间还每天打个电话在旅店里来,这几天连电话都没打了,志林也去找过她,当然不是为了洗衣服才去找她,他只是有点想着王慧,但保安不让他进里面去,只得每次都让保安带个信儿。在工厂门口站岗的保安也只是每次都是应付了事。毕竟,一个工厂那么多人,谁有闲心管这些小事。
洗完澡出来正准备睡觉,刚好碰到阿海和阿伟两人要下楼吃宵夜,但每次宵夜都是他们请客,志林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就婉言谢绝了,毕竟刚刚认识不久,加上白天走了一整天,有点累了,他也不想去,想早点休息。
阿海和阿伟都是那种豪爽的人。但自己囊中羞涩,不想欠着他们人情。威哥几次私底下劝告许志林,要他离阿伟和阿海远一点,他说你是个单纯的孩子,我不希望看着你变坏。看着你,就像看着我儿子,你没有钱你先可以在这里住下来,一日三餐我还是能养得起你,我每天多煮一斤米就能养活你,一斤米多少钱,不就一块来钱吗,我威哥再没有钱,这点钱还是有的,但你千万不要走邪路。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法律不能惩罚你我都得打断你的腿。
威哥总是提到打断别人腿,他说这话就像一个父亲在教育自己的儿子一样,所以,他也并没有真的因此打断别人的腿,甚至是轻微的拍打都没有。
他神秘地使了个眼色,“我感到阿伟这两混球就没做什么好事。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刚刚出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想,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但走错路就毁了你一生。急于求成就变成了坏事了,慢慢来嘛,慢慢来,慢慢的总会是有希望的,那谁说的,人类最大的智慧,就包含在这个等待和希望之中。况且你还有女朋友,家里还有父母兄弟,人有时候不能只为自己,也要多想着别人,多多想着你的家人。即使你不能为社会做贡献,但你不能去做危害社会的事情。
许志林信誓旦旦地当着威哥的面保证,“威哥,你放心,我就是有心做坏事也没有胆,我绝不会去做坏事的,我的理想只是想靠着自己的双手来实现。我也没有过高的奢望。能让自己的父母过得好一点我就满足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你不比阿伟他们,他们都是在外面混了好几年了,都快成老油条了,见到的看到的事情都比你多,你一个农村孩子,刚刚来到这里,这地方很复杂,不像家里,像你这样的孩子步入歧途,我真的很心疼。”威哥说着又谈起了前段时间的两桩凶杀案,“这两桩案到现在都还没有破,我昨天想了想,会不会是几个没有工作的人干的,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人要是饿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许志林立马回答道:“不可能的,你就少操心吧,一般的人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小偷小摸的事情可能会做,但要是取一个人的性命甚至是一家人的性命,他们就没有这个胆量。一般人见到凶杀案现场都不忍直视,心慌意乱,更不要说受害者有反抗能力,这个凶手是个冷血狡猾凶残的人,这种人不会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是长期潜移默化的接受专业训练而形成的。”
威哥说话时候像父亲一样慈祥,又像老师一样威严,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认为你说的有道理,但有很多事情是反常的,是没有道理可寻的,要是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这两个案子早就侦破了,还到处悬赏干嘛呢?这可是值30万的巨额悬赏啊!”
见许志林不说话,威哥又说道:“在新都,像我这样的人不多。我这人是面恶心善,老实说吧。我也不忍心赚你这几个房钱。要是真找不到事做,我给你花点钱,委托朋友介绍一份工作先做着,正所谓骑驴找马,边做边找。工资虽然不高,但至少也有个落脚之处。有饭吃,有觉睡,先安身再立命。年轻人多吃点苦多吃点亏怕什么,有的是力气和时间。总之,人一定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像吃饭一样,只能一口口地吃,你能一口吃下一大锅吗?就算都让你吃了,也会把你撑死。我要是知道阿伟们在干坏事,我明天就把他们赶出去,不让他踏入我这门,我这人嫉恶如仇,不挣这几个昧心钱。”威哥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亲切也有点威严,有点像在和自己的儿子说话。许志林听得心里暖暖的很是受用。
听了威哥的话之后,志林有心和阿伟他们保持距离,但今天阿伟和阿海一个推着他的肩膀,一个拉着他的手。“走吧,去喝点酒,忘记一切烦恼,睡一觉起来,明天阳光依旧灿烂,大家都是出门人,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难得聚在一起,我可不是谁都请的。”志林也觉得盛情难却,要是再推辞,就有点不给面子的意思了,只好跟着去了。也就是在大排挡里炒几个小炒,两碟河粉或田螺之类的,也没有花多少钱,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电视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