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徵道:“我当时想起盛总长的那张照片来了,日本人咄咄逼人,非逼我们当场签不可,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们一顿。”
“时局如此,怪不得你。”
“我真想不通,总座为什么要签呢?大家都纷纷指责,他却把责任推到权司令身上,把八十八连调走,还说什么‘先以公理对强权,以和平对野蛮,忍痛含愤,暂取逆来顺受之态度,再寻适当之时机对付日本人’,”江沧道:“可上海失去,金陵就岌岌可危,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而是他已损失太多嫡系部队,不得不找休息的时机,决不能让别人有隙可趁——卫彦人心想。
车子行到王次长公馆,果然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对日宣战、唇亡齿寒的口号此起彼伏,车子自觉调头,往外交部的方向走。
经过火车站的时候,却又见一批批学生涌出,布衣、制服、眼镜,江沧惊诧地道:“看这装束,从其他地方赶来的?”
他猜得不错,因为那些用一块块用墨汁写着“广东大学请愿团”、“南昌女子师范大学请愿团”、“福建青年舍身团”的木牌在无数人头的上方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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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是受北方刺激了吧!”江沧道:“搞这么大?”
卫彦人沉思:“学生们到底读过书,窥出国家的危机来了。”
凤徵注视那些年轻而激进的面孔:“这些组织虽然主张草率、行动幼稚,但折射着他们的决心,只盼政府能听到他们的心声。”
到了部里,卫彦人简短的讲了几句话后示意大家散开,各去忙各的事。
一下午部中纷纷猜测总长会回财部吗,如果他回财部而王次长如今声名狼藉,那么谁来接任外长宝座?
凤徵对这些没兴趣,她把停战协定及附件一二三翻来覆去的看,寻思着里面的漏洞以及如果下次碰到日本人她该怎么对付他们。
不知不觉到了六点,下班,才收拾好桌子,盛音音出现在门口。
“音音?”
盛音音是来求助的,说求助也不恰当,应该说凤徵是她好友,而她好友实在不多,所以她来找她倾诉。
“我二哥不见了。”这是她吐出的第一句话,眼眶红红。
众所周知,盛家财力丰厚,涉足众多行业,建大厦,办银楼,盛仁甫生平为人做事名副其实,着重在一“行”字:言必信,行必果。从他的思想、品德和事业成就来说,称之为爱国的企业家,绝不过分——有资本后,他经营“行行牧场”、建造光大火柴厂、投资大得面粉厂,使生产的A标鲜奶、铁锚牌火柴、三角牌面粉誉满长江,畅销珠江,惠实民生;他们家开的纱厂,对于南方行省人民衣料的供应,有很大贡献,使当时的洋布,不必仰给给于外国,对国家的经济上也增加的了一个庞大数字,而工人之多,也对市民生活有很大帮助。除此之外他踊跃捐输,赈灾造桥,因此工商界推崇他为“务实力行的实业家”,人人称一声“仁老”,绝非凭白。
盛家在上海当然亦颇多产业,之前在卫彦人通知下江浙的企业家们撤资不少,可以盛家之巨,也未想到上海沦陷如此之快,很多都没来得及。而其下一家工厂生产的“雪花”牌肥皂,就是此次事件的起源。
“雪花”牌肥皂是老牌子了,因为盛仁甫舍得花钱,以每月上千元高薪聘请化学工程师研究工艺,制造出低成本却非常好用的肥皂,畅销的不仅仅是南方,乃至全国,故尔被上海列入衡量本地物价指数的重要工业产品之一——由此可见其竞争力。而日本呢,之前一直就想把他们的产品打入中国,肥皂项目挤了很久,但无论怎样研究,成本还是无法低过雪花,由此他们甚为恼恨,怀恨在心,引而不发。
这次,上海陷落,签订停战协议后重新放行,盛望忱迫不及待去察看各产业情况,巡视至旗下药房——药房里也供应肥皂,大家谈起满目疮痍,工厂惨状恐怕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很是叹息,盛望忱给大家打气,一来二去便晚了,由于区与区之间的铁栅关闭无法回陵,晚上便宿在分店中,孰料半夜有几名日本浪人突然破门而入,将他劫持而去,从此再无踪迹。
“……我们马上找人向日本军方询问,日本人居然打太极,坚称并无绑架和杀害情况发生,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家里气氛实在压抑极了,我二嫂滴水不进,经过我大哥那件事,你知道,你知道——”她实在再忍不住,把脸埋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