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完毕不到数分钟,电话也接完了,邵永祥即把计划书递还回来:“可以了,就按我的批示和你的计划去办。”
鹤徵称是,停一停又道:“总座真的决定开打了吗?”
这下邵永祥停止了所有工作,双手交叉坐着,看向他:“是的。”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敲打着磨纹的玻璃窗。
室内寂静片刻。
这次是组长先开了头,他凝视着桌前的青年:“此次北伐,我推荐你跟在总座身边。而总座他老人家也已经答应了。”
“我?难道您不同去?”
“你要知道,一直以来,我只是代理这个位置。”邵永祥揉了揉发涩的眼眶,有些自嘲的道:“能代理我这么久的,也不多见了。”
“您已经跟正式的没有差别!”
邵永祥摆摆手:“参谋秘书有六个,但真正的机要秘书,一个时期内通常只有一人。这两年来,我逐步观察你,培养你,你也做得很好,没让我失望。”
“组长过誉,属下只是做好力所能及的事而已。”鹤徵答:“属下资历浅薄——”
“我即将外调长沙。”
“阿?”
邵永祥笑笑:“湘省政府委员兼长沙警备司令,这个职位怎么样?”
鹤徵反应过来,这是擢升了,连忙道:“恭喜恭喜!”
侍从室侍官固然辛苦,可也是一条通天大路,通常一段时间的考察及跟随后,若得老头子信任,往后在遇到重要行政职位出缺时,就会将侍从室“得力”秘书外放,出任财经等要职,俗称仕途捷径。
“每个人最富有精力的阶段,就那么几年,所以你看历届侍参二的组长,没有超过七年的,最短的半年都不到。组长忙不过来,就会培养机要秘书,等时机成熟,组长外任,由机要秘书接任——这是常例,可以说句老实话,你要不出现,我还得困在这个位子上更久哪!”
鹤徵道:“属下愧不敢当。”
“你做得好,这不是假话,你看你虽然后来,其他几个开始也许有不满,但后来被你协调得很好,这就很难得。不仅咱们侍二组,其他组你好像都关系不错吧?”
“属下汗颜。”
“好喽,咱们同侪一场,虽是上下级,临别却也别那么多虚话。这次随行,是对你的最后考察,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误,等你回来,我就收拾行装了。现在,有很多真正注意交关的,我一一告诉你。”
接下来一人讲,一人听,主要是总座的一些习惯,代写条谕或手令的措辞语气,即将接触的各处呈靖批阅的最高机密文件各项处理注意等等,尤其现在即将外出,几乎整天都要跟在总座身边,随时听候指示派遣,不再有私人时间。
鹤徵道:“现已入了秋,为何总座要挑这个时候北伐?”
“先遣计划书你也做了,总座计划是三个月,秋高马肥,正好作战消遣。”
鹤徵不由一笑,心照不宣道:“是陇海线北方有了动作吧?”
“瞒不过你小子,”邵永祥又对他满意几分,以眼前青年接之敏锐,接替自己不成问题,“自六年前铁血派上台掌权,北方一干大大小小势力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连东北沈氏亦干坐着看似的,那夙日有了闲暇,还能不对南方打算打算?刚才那句话,其实是他说的。”
秋高马肥,正好作战消遣?
“所以总座得了情报,决定快人一步。”
“不错,夙日虽然强悍,在总座眼里,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怎么能容许有人冒犯他的权威。再有一层,当年中原大战之后,虽然南北间小的局部性的摩擦常有,但十四年了,军校的学生不知换了多少批,总座说,中央军再不动动,铁刀生锈,怕砍不动了,正好借此机会磨它一磨,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们见识见识。”
“明白了。只是此次军队调动庞大,除了第一集团军的邢军长部外,第二集团军的七、九两师与第三集团军的十三、十四两师组成了预备军团,加上鄂系走平汉线为第三军团,浙系走津浦线为第四军团,陇海线一下就是六十万大军集结,每日支出恐是天文数字。”
“这你就不用担心啦,那是财部卫总长的事,”邵永祥起身,拍拍他肩膀:“总座肯定早就把消息透给他了,以卫总长本事,定然已做好预案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鹤徵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路灯下停了一辆陌生的车。
这里离长江路不远,去年他从枫叶路那边搬过来的,路旁许多花园住宅和公寓,铺盖着红瓦的屋顶。他租了其中一幢,是法国式的小型洋房,一幢就是一户,上下两层,门口带一片面积约四十平米左右的小花园。
门廊口的点灯亮着,进去便是一间面积约三十平米左右的客厅,凤徵正和一个人说着什么,见他进来,高兴地道:“你来得正好。”
“师秘书,是我。”那个人他却认识,是估衣廊一家有名制衣店的掌柜,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伙计,一人捧着一摞大大小小的扁纸盒子,桌上另堆着不少,有些盖子已经打开,露出里面花红栗绿的旗袍,丝巾,以及水光丝滑的貂皮一角。
“你们认识?”凤徵道:“他说是冯子安叫他来的,送这许多,怎么得了。”
“那有什么,师小姐若觉得可用的话,尽管全数留下。”掌柜满脸堆笑:“师秘书是我们盼也盼不到的贵客,早知道是送给师小姐用,莫说冯司长已经记账,就是让我们送,我们也是巴不得的。你们两个还楞着干什么?”
他使个眼色,身后两伙计连忙将桌上边边角角全堆满了,掌柜一面开盒子一面道:“怕小姐不够用,这里还有开司米毛衣,皮鞋、丝袜——”
凤徵啼笑皆非:“我哪用得了这许多。”
“总是要换洗的,小姐多预备几件放着,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告退,告退。”掌柜弯着身子后退着要走。
“喂,喂——”凤徵见阻止不住,只能推旁边慢条斯理掀起盖子看的弟弟:“鹤徵!”
“还行,是上等货,”鹤徵道:“正好你要在这里住下,勉强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