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砰!
连着三响,手榴弹位置卡得非常好,剧烈的响声中,庙门残存的半面土墙变成砖石泥土倒下,凤徵敏捷的从侧面溜过去,烟雾灰尘里七八个陆系军服埋在石土堆下,她正要寻刘景和,殊料嗒嗒嗒嗒一阵子弹声,她即刻向地下一伏,把这阵弹雨躲过去了。
闻声一看,方向是从庙里来的,也不知里面剩多少人数,也不知刘景和情况如何,往前一点掩蔽没有,因此赶紧全身齐动地做蛇行,两手托着枪,两肘撑着地,两只脚在后勾着,往塌了的废墟后退。
敌人蜂拥而出。
她沉着的看了看自己的枪,只剩下五枚子弹。枪上面带着刺刀。她往七八具尸体处瞧瞧,有一两杆枪支楞着半截头。
真的面临死地,她的头脑反而变得无比清晰。上下打量四周,每一个角度,每一粒子弹,消耗尽了,如果没有奇迹,那就只有一死。
如果死了,小猫怎么办?
应该会活下去的吧?
忽尔半截短墙下,伸出一顶帽子和一截枪头,角度比她低,躲闪已来不及了,扑地也避不开,她只有急急提起身形,从废墟上连跳三步——然而这样一来,就避无可避的暴露了。
敌人哇哇叫,直接扔过来几颗手榴弹,嘭!极近的爆炸,产生强烈震风,饶是凤徵空中变转身形,仍被那风直接扫中,下半身一麻,她强迫自己顺着震风滚到残堆后,就在这时,另一枚手榴弹从天而降,正落脚下。
她怔住。
保险嗞嗞。
她猛省过来,就要跑,可这时才发现,右腿已经流满了血,根本站不住,倒在地上。
嗞啦——
她还没丧失知觉。意识到这点,她拖住流血的腿,开始向外爬,疯狂地。
吱~~~~~~
爬了一截后,若有所感,她回头望去,手榴弹在冒烟,然而未爆。
诶?
人品爆发了吗?
她松一口气,又不敢完全卸劲,撑起上半身,侧面却来了一阵枪弹,打得面前的砖石乱飞,火光四溅。
她抱住脑袋,不知道是敌人已经知道了方位,还是只是试探。
敌人端着枪包抄过来。
她迅速滚离原来位置,将枪架在缺口,瞄准。
五枪中了四个。
敌人势头稍颓,朝这边扔下数枚榴弹。
凤徵藏在墙角一动不动。
敌人又炸了两道,再试探着往前走,没声音了,于是放了心,相互间用方言喊说了几句,开始清扫。
凤徵紧紧握住步枪。
他们像是放松下来,有一个人不知用方言说的什么,其他几个哄笑,就在此时,凤徵一跃而起,端起步枪,忘了命地向最近的人冲去。
几人大惊,未来得及举枪,就被眼前一身泥浆头脸乌黑的人连续用刺刀拦截,呜呼倒下。凤徵本身也好不到哪去,因为腿脚不便,灵活受限,前后中了三刀,但她不顾一切,一口气朝最后那个看着是领队的人袭去。
那人是个小队长,早已看到这人身受数创,血在衣服上裤子上流湿了好几块,料着此人没有多大力量,嘿嘿一笑,将身子一偏,打算来个胸口滑刺。但凤徵根本没有顾及这一点,对方一斜,她也跟着斜,人和枪同时戳至,刺刀正中肩膀,人也冲得压在他身上,于是两人同倒地。
小队长挣扎,发现刺出的枪被牢牢捏在对方左手。
只一瞬,他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手。
凤徵捏住他脖子,两人对视。
“——来,来吧。”小队长龇嘴,浑似满不在乎。
凤徵咬紧牙齿使劲。
嘎,嘎嘎。
手指遏制颈骨,这是一个人,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脑海中突然想起胡森手下士兵嚷的一句话:“俺们有错吗,大帅让俺们去杀谁,俺们就去杀谁!”
战争,战争。
很久以前,某一间图书室里,她曾和某人论述过战争和正义。战争有没有正义非正义之分?某人笑说,战争、政治,最是与正义无关的东西。不过前者为了自身的利益,常常以后者做借口。
这半个月,她的子弹击中过无数个人,扔的手榴弹炸飞过无数血肉,那是隔得远,她只知道不突出包围,他们就逃不掉;可是现在这么近,她只要再用力,这个人,跟她一样由父母生吃五谷大、家里也有正殷殷盼望的兄弟姊妹、从私人来讲与她没有任何仇怨的人,就要丧生在她的手下?就要由她掐断也许未来还有几十年的生命?
她是谁?
她有什么权力决定他人生死?
就算是神,她也不认为神有妄断生死的权力。
眼眶突出,嘴巴张大……
她松手。
对方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右手手腕疾速向下,眼看就要刺中她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