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钺让衙役把花娘送回去,说好等尸体修复好了再去喊她来认尸。
仵作认识二皮匠,则由他去请二皮匠来。
县衙后院,贺境心坐在石凳上,脑子里反复回想一个问题,田成到底是怎么吊上去,什么时候吊上去,以及如何弄断绳索的,弄断的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绳索去了哪里。
此时,花明庭走到了贺境心的面前,他在石桌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贺大师,在田成掉下来之前,我曾听到了一些声音。”
花明庭的耳朵很好,当时茶楼里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声音太过嘈杂,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在那嘈杂的声音之中,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割断绳子的声音?”贺境心有些意外。
花明庭却摇了摇头,“没有,我并没有听到绳索断裂的声音,我当时听到的是有点刺耳的摩擦声,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木头上,用力摩擦之后发出的那种嘎吱声,这个声音之后没多久,田成就从高空坠落,摔死在戏台上。”
“也就是说,那个声音距离老虎出场的时间很近。”贺境心若有所思道。
花明庭点头:“对。”
贺境心之前问过宋钺,那房梁上的痕迹,除了绳子的勒痕,也有凌乱的手印。
“花叔,你陪我再去一趟那家茶楼。”贺境心站起身道,“我得亲眼去看一看房梁上的痕迹。”
贺境心去茶楼之前,让福伯给她拿了一小捆麻绳,和花明庭往外走时,正好看到仵作领着一个脸上有大片麻坑的男人往县衙走。
那男人衣着半新不旧,上面有一块补丁,补丁的针脚有些乱,看起来修补衣物的人并不擅长女红,那衣裳虽然带着补丁,但洗的很干净。贺境心的目光落在那人背在身后的一个木箱,那箱子看起来古朴陈旧,木头因为被长年累月的盘摸而泛着光,看得出来,那应该是个老物件了。
贺境心的目光从箱子上挪开,她注意到了那男人的手,和他一脸麻坑不相符的是,那双手保养的很好,手上不见茧子,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的人,本不该有这样一双手。
二皮匠。
贺境心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么一种人。
很多人嫌弃二皮匠晦气,毕竟要请到二皮匠的,那尸体多半都是不能看的,要修补尸身,得和尸体近距离待在一起,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去修复,要干这个活儿,须得胆大心细,手还得巧,缺一不可。
愿意学的人少,愿意学又能学的很好的人更少。
是以二皮匠很少,并非是每个郡县都有。
那人应该是自小出天花,毁了容之后,没有办法学的二皮匠。
贺境心大概猜得到,必定是花娘认尸不顺,须得等到二皮匠将尸体面部修复之后,才能确定死者到底是不是田成。
贺境心收回视线,并没有多管这些,她和花明庭又返回了茶楼。
因为出了人命案子,茶楼自然是歇业了,衙役守在外面,不让闲杂人等进去破坏现场。
贺境心作为县令夫人,她告诉守门的衙役,她是替宋大人来复查一下现场的,衙役并没有为难她,恭恭敬敬的把人放了进去。
茶楼里空无一人,里面非常安静,也不知是不是没有人气,还是因为出了命案,走进来的瞬间,贺境心便觉得里面有些凉。
贺境心再次走到戏台上,戏台上田成坠亡留下的痕迹还在,并没有擦去,贺境心蹲在血迹边上,再次仰头看向头顶,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垂下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帐幔根根分明,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会特地抬头向上看,若是提前把田成吊在上面,田成那一身黄黑相间的戏服,倒是可以把他完美的融合在那些帐幔里。
田成坠落的位置,正对着的的确是房梁。
“上去看看。”贺境心说着,站起身。
二楼所有的厢房门都开着,应该是之前衙役上来搜查各个包房里是否有可疑物品,一间间打开搜查的。
之前冯丙泉搬上来的梯子还在,贺境心走到梯子前,双手抓着梯子,“花叔,你帮我看着点,一会儿我要是发生点意外,你可得拉住我。”
花明庭:……
“好的。”花明庭还能怎么样呢。
贺境心踩着梯子往上走,走到梯子最顶端的时候,她自然也看到了房梁上的那些灰尘,灰尘被蹭掉了好些地方,房梁上有两处绳索勒痕,还有一些凌乱的痕迹。
但是这个痕迹,好像有点问题。
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吊着重物的话,木头上面会留下比较深的印记。
贺境心伸出手指去摸了摸那个印记,然后她发现,这个印记的方向很有意思。
正常的吊着的勒痕,应该是留在上面半圆,下面是完好的,但这个痕迹却并非如此,这个痕迹的方向是竖着的。
贺境心喊了一声,“花叔,你把麻绳递给我。”
花明庭顺着声音的方向,拉着麻绳的一端朝着贺境心的方向抛去,贺境心扬手接住,她将麻绳挂在了房梁上,和房梁上留下的印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