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境心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要确定是否如此,很简单。”
只需要再挖几个立在村子边上的泥塑就知道了。
宋钺提起铁锹,白天他捆稻子,抱着稻子往回送的时候,自然也观察过村子里的这些泥塑,很快,宋钺就找到了第二个泥塑,他一铁锹下去,果然触碰到了泥塑下面有石头。
干旱的分界线,就是那些泥塑的连接线。
宋钺心里觉得很愤怒,这个逍遥仙,他之前有想过这人是个骗子,但不管怎么样,被庇佑的人家的确没有遭遇秋旱,颗粒无收,可如果这种神迹是建立在很多人的痛苦之上,那只会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贺大丫,我们要去戳穿逍遥仙!”宋钺眼神坚定,他将挖了土的地方重新填回去,上面再抓点杂草掩盖一下痕迹,“我们不能任由这些百姓继续被骗,这逍遥仙哪里是仙,分明是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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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们。”贺境心却道,“是我。”
宋钺愣住了,“贺大丫,你什么意思?”
贺境心却看着宋钺。
黑暗之中,微弱的光线之下,宋钺其实看不清楚贺境心的脸,但他知道,贺境心在看着他,很认真的看着他。
贺境心:“拆穿逍遥仙,是玄门中人的事,你是永昌县的县令,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下村,是为了调查永昌县的这二百多个村子,遭遇秋旱的有多少。”
宋钺:“我没有忘记……只要戳穿了逍遥仙,把这些石柱挖出来,被截断的水脉就会重新流通,到时候秋旱必定就能缓解。就算稻子毁了,小麦也能不耽搁的种下去。”
贺境心唇微微勾了勾,“你这不是知道应该做什么吗?”
宋钺的手轻轻攥紧了一瞬,他此时已经明白了贺境心想要说什么。
无论是在长安城还是洛阳,他和贺境心一起去调查线索,是因为那时候,他是大理寺丞,是在赶路途中,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宋钺,他是一县父母官,他身上扛着的是数万百姓的生计。
秋旱已经有了解法,那么宋钺就要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宋钺沉默半晌,“我明白了,你一个人……”
贺境心:“山下不是还有帮手吗?明天我们会协助你脱身。”
宋钺声音有些喑哑,“好。”
贺境心:“话说回来我这是替你做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开工钱?我也不要多,就给个五百两的喝茶钱吧。”
宋钺: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第二天,一大早的,同样风尘仆仆面黄肌瘦的大根子进了村。
昨天夜里,贺境心和宋钺出了村子,找到了陈虎和大根子,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大根子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显然十分激动,也十分紧张,硬是练习了一晚上的时间。
因为一夜没睡,加上大根子本来就是乞丐,他身上那种灾民气息更加浑然天成,他找到王大有家,见到了贺境心就一通哭诉,“大柱子,二柱子,你们前脚才走,你们外婆后脚去了!你那挨千刀的舅妈,连一口薄棺材都不肯给,要直接裹了破草席丢到山上去啊。”
大根子这话一出,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贺境心当即就拉着宋钺要走,大根子连忙拦着他们,“二柱子你不能回去,你后娘就等着你,她要把你卖到花楼里去当龟公!”
王大有全家:去当什么?什么公?
最后,经过一通商议,大根子带着大柱子回去安葬外婆,被后娘觊觎要卖掉的二柱子则留在枫叶村。若有幸能与逍遥仙结缘,自然能扬眉吐气地回去收拾那帮子的极品。
贺境心十分不舍地和王大有家的人,一起把人送到村口,目送着两个小伙子扛着王大有家给的粮食和一些菜蔬,越走越远。
贺境心看着宋钺的背影,他要做的,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
你说你要成为一个好官,你说你希望你所在任的地方,每个人都能吃饱饭,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吧。
贺境心转过身,跟着王大有家的一起往山坡上走。
她接下去要走的,也是只有她能走的路。
宋钺不知道,贺从渊的那些信里,有几封的来源就是青州这一代,写信人名字就叫逍遥,她以前以为这是个代号,后来到了大树村,第一次从方婶儿口中听到逍遥仙的时候,她就在想,和父亲通信的那个逍遥,会不会就是仰天山的逍遥仙。
毕竟,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