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办灯会,灯是重中之重。灯会上宫灯不够华美、精致,不够夺人眼球,无法引得一众权贵竞相争夺,事后无法引起百姓的讨论,那就不叫成功,万家宫灯也就不能一举扬名、举国皆知。
为了办好这场灯会,万巡州这几天吃住都在作坊,与做宫灯和做蜡烛的匠人一起商讨宫灯的样式,以及……
将他祖父留下的宫灯技艺,传授给匠人。
“技不外传,海不露底,千金不卖道。娘子,你会怪我把家传的技艺,传授给外人吗?”在决定将宫灯技艺外传前,万巡州与苏青玉谈过一次话。
不是很正式的谈话,万巡州当时正在做宫灯,拉着苏青玉陪他一起,边做宫灯边跟苏青玉说起此事。
苏青玉看了一眼脚边的角尺、墨斗,大小形状不一的木头、颜色不一样的罗纱,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怕碍万巡州的事。
她不懂,但不妨碍她觉得万巡州很厉害,尤其是看到万巡州手中螃蟹灯的雏形,苏青玉更觉得佩服。
她一直看着,可就感觉一眨眼的功夫,万巡州就把几根木头、铜丝、竹篾扭成了螃蟹的形状,就像是变戏法一样,神情得不行。
苏青玉的注意力,都放在万巡州手上的螃蟹灯上,听到万巡州的话只随口回了一句,“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伙计,他们也不是外人。”
不是苏青玉不走心,而是她知道万巡州不是跟她商量,也不是要她出主意,万巡州只是想要倾诉,她只要听着就行了,不需要给意见。
果不其然,听到苏青玉的话,万巡州绷紧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手中的螃蟹灯看着也灵动了起来,“你说得对,他们都不是外人,都是跟了我们万家十几年的伙计,对万家不离不弃,而且……”
万巡州看着手中已初具模样的螃蟹灯,笑了笑,“手艺重要,审美也很重要。宫灯是独属于匠人的光影之美,是工艺亦是艺术,空有技艺只会复刻前人的智慧是没有用的。就像程家,拿着我祖父留下的宫灯技艺又能如何,程家的宫灯数十年如一日没有半丝精进,只能吃我祖父留下的老本,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灯,任凭程家再怎么折腾都走不出江南。”
苏青玉赞同地点头,“你做的宫灯就是精美的让人舍不得用,程家的宫灯与你做的相比,多了一丝匠气与呆板。”
苏青玉指着廊檐下挂着的两盏工灯,“那种只能做照明用,你手上的……”苏青玉又指了指万巡州手中的宫灯,“让人舍不得用。”
万巡州有些得意地显摆了一下手中的螃蟹灯,嘴上却是谦虚说着,“我这不算什么,我祖父做得才叫真正的好,可惜……”
万巡州看着手中的灯,想起年幼时祖父背着人,偷偷地给他做花灯的画面,眼中不由得浮出泪意。
他眨了眨眼,怀念又遗憾地道:“小时候,我祖父总是背着外人悄悄地给我做一盏鲤鱼灯、龙灯、莲花灯。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灯,可经由他的手做出来的灯总是与别人不同。”
“他的手艺很好,再普通的宫灯经他的手也会变得不同,可惜没有人知道,也不敢让人知道。”万巡州微垂眼眸,掩去眼中的酸涩与心疼,“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做的宫灯精美漂亮,也不吝于传授给其他人。万家那些伙计都是他当年帮助的小乞丐,他收留他们,教他们一技之长,帮他们成家立业。是以,哪怕后来万家败了,那些伙计也不肯离去,全都留在那个小小的作坊艰难度日。不然,凭他们的制蜡手艺,去哪个东家手下都能讨一口饭吃,根本不用守在蜡烛作坊。”
苏青玉恍然,“原来万家的那些伙计都是祖父亲手教出来的,难怪我让他们做一个桃花烛台,他们能做出花来。”
“是不是精美的超出预想。”万巡州失笑。
苏青玉想了一下,那盏点上蜡烛后,比真桃树还要美上的几分的桃花灯盏,点了点头。
万巡州却突然遗憾起来,“可惜拥有这般技艺的他们,能做顶级的匠人,却成不了大师。他们拥有绝佳的技艺,能将那些才子的题字、画作描绘得完全一样,却没有自己的创造力。我祖父他不同,他拥有巅峰的技艺,也有出众的审美与创造力,却偏偏因一些旧事,无法将满腹才华展示于人群,甚至死后连个名字都没有,他的牌位……”
万巡州突然顿住,握螃蟹灯的手一紧,手指被木刺扎破也没有反应,苏青玉连忙上前握住万巡州的手,“快松手,你扎到手指了。”
万巡州呆呆地松开,看着苏青玉,“我祖父的牌位,是他活着的时候自己做的。”
苏青玉抽出帕子压在万巡州的手指上,抬头看着万巡州,“祖父他这是预见到自己的死亡?不对,祖父做的那块牌位,应该是给真正的万老爷刻的吧?”
万巡州摇头,“不是,我小时候每年都会给一块无名牌上香,我要是没有猜错,那才是我真祖父的牌位。我祖父,就是李祖父他亲手做的牌位,上面刻是我真祖父的名字。我记得那块牌位不是一块完整的木头,而是由好几块小木头拼成的。我小时候……”
万巡州眯着眼,若有所思地道:“我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