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沈长戈围拢东元王庭,却一直按兵不动,没有攻城。
文臣谈和,让东元赔了大靖两万头羊,五千匹马,沈长戈才带着八万大军撤退。
然而,沈将军也玩赖,他没有撤回大靖,而是撤回了东元和北金相连的要塞,又向北金讹了一笔更大的财物,用于修筑防线。
表面是在松岭修栈道,其实,他在松岭与希城之间的高山里修了一条暗道。
不论那两个混子谁再脑子抽抽起刺头,他都可以让几万兵马,突然出现在两国后方,不仅打敌人措手不及,还能轻易掀了他们的老窝。
就在沈长戈躲在深山里安排人手,实地勘察,亲自指挥,暗道有了大致模样的时候,东元发生了内乱。
拓跋武平被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刺杀身亡,原本就不服统帅的其他部落小首领,随即如一盘散沙,各立山头,谁也不服谁,都想当下一个老大。
于是,成立还不足六十年的东元国土崩瓦解,再次分成了一个个游牧小部落。
沈长戈确定,大靖边城,至少能够迎来三五年的安定,他可以陪在吴岁晚母女身边,享受三五年的安稳。
朝夕相对,很简单的一个词。
没有体会过失去,也没有尝到过离别的人,无法想象简单的幸福,有多幸福。
四月初,沈将军大败两国的喜报震惊朝野,皇帝陛下当即拟了圣旨,封沈长戈为长宁侯,赐良田千顷,沈家军可扩充到两万。
对于一品一品升级,升了一辈子也升不了三级的小官们而言,沈长戈就是一步登天。
但人家是一刀一枪,拿命闯出来的军功,实实在在,不服不行。
沈长戈捧着圣旨,却有点不是心思,怎么没有给他夫人封点啥呢?
按眼下的规矩,侯夫人可不是随便叫的。那是要有圣旨,御册上有名,有了朝廷承认的封号,才能称一声侯夫人,才能大大方方接受低一等的官员家眷拜礼。
该走的程序得走啊,你得给写上两个字啊!
难道皇上不到四十岁就老糊涂了?
或者,是庄致康从中捣乱?
他自来看不好岁晚,总说女人这个不好,那个不对。一定是他,狗拿耗子,门缝里看人,鸡蛋里挑骨头,一肚子坏水……
其实,在这件事上,沈长戈想错了,可以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虽然庄致康非常讨厌,但人家也是有优点的。比如实事求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只是他以圣贤书为衡量标准,满世界找圣人,看谁都是一身毛病。
三月中旬,东元撤兵,庄致康就向朝廷上书,大肆赞扬了吴岁晚姚皎皎等人,在家国危难之际,智慧勇敢,赤胆忠心,舍身取义……
所以,皇帝陛下与众臣商议,重启前朝女官制度,赐了姚皎皎一个七品将军之职。
虽然一年领个一二百两的俸禄,没啥实权,但她开创了女子凭军功入朝为官的先河,成为了天下女子迷茫时的一盏明灯。
这就是吴岁晚想要的良好开端。
五月初,暗道有了大致模样,沈长戈留下得力人手继续修筑,自己带着一万铁骑日夜兼程,赶回平城。
沈侯爷凯旋,百姓夹道欢迎,鲜花,水果,鞭炮,女子的手绢,头花……呼啦啦呼过来。
沈长戈轻夹马肚,在人群里一点点挪动。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打架,眼珠子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四处乱瞄,幸好眼眶结实,要不然都滚出来了。
岁晚呢,没有想他吗?
不知道他今天归来吗?
岁晚会在哪里迎接他呢?
怎么不见人呢?根本就不想他吧!
如果岁晚在这里,他一定要把妻子抱上马,让全城人都认识认识,谁是沈侯的夫人。
沈长戈失望了,一直到将军府门前,也不见吴岁晚的身影。
难道她真的不想他?
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吗?
你不去街上迎我,也不在家门前等我,真不把在外拼命的老爷们儿当人啊!
你的男人会很生气的,一生气哄都哄不好。
沈长戈在众人围拢时还能保持面上的微笑,一跨进大门槛,背对着人群,立即拉拉脸。
如果岁晚不在府内,他就……
他就等天黑了,去春善堂找找。或是去米行药铺,或者到边关小镇,总是能找到的吧?她说过五年之内不离开平城。
“爹爹……”
大门合拢,垂花门立着的小女孩儿,扑闪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