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晚此刻早已撑起了半身,后背抵上了坚实的床尾,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亓鸩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了这句话。
她齿缝间渗出些血腥来,却也叫她松了力。
泪痕划过任晚的下巴,那种粗粝而刺疼的感觉,也一样传到了亓鸩的脖颈上,却也恰恰令他的颈窝蹭出温热来。
任晚的头自亓鸩的脖颈处抽离,泪水如决堤一般,越发汹涌着,划过她的脸庞。
亓鸩的气息离她越发近了,所有的细末触感都被放大。
他微微闭上了眼,眼睫如蝶翅微微颤栗,轻轻扫过她的脸,柔软而微凉的唇落在她的侧脸。
似朝圣的,他正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
轻盈的,不带旖旎气息的,他的吻落到她的脸颊,睫毛,最后到了她的眼睛。
四周寂静无声,殿内纠缠在一起的,不止是被窗缝凉风吹起的纱幔,还有他们的气息。
……
“阿晚,我曾说过,你若摘下这玉环,腿也不必留了。”
“……不会疼的……”
微凉的青蚨玉环重新戴回了她的脚上,闪着萤光。
亓鸩是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任晚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这是清醒的最后一刻,她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昨晚的事情在任晚的记忆里变得模糊,朦胧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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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极殿上
这数百年间,魔域易主,魔族之内人人自危,唯恐惹恼了这愈发阴晴不定的尊主。
这日,不知这位有生出了什么想法,将魔域中的大半重臣召来紫极殿。
当知,这数百年,他不过也召过他们这些老臣寥寥几次。
“诸位,”上座之人发出声音,一时,堂下静寂无声息,只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只见亓鸩一袭朱湛缂丝长袍,暗金绣线化作鸩鸟羽翼蛰伏于他肩,光影明灭,他的面庞在忽明忽暗间露出众人熟悉的笑来。
惧畏之意在众人心底起了苗头,
他们听见他说:
“好久不见啊,我对诸位自是想念得紧……”
抬头望去,他站起了身,瓷白面庞于鲛人烛下清晰可见,
分明是秾丽至极的一张面庞,相比两百年前几乎没有变化,仍如年少般,却愈发狠厉无常,阴晴不定。
“我不去理会诸位,但听闻,岐山燕氏,辛戎雪氏这几处,你们给我留了大礼啊?”
殿内中的重臣们偶有视线交汇,半炷香后,一人走到前方。
“尊主,燕氏,雪氏均与淬灵有交,此举,当是削弱灵域重要一步。”
开口之人,是灵域重臣之重,海渊王次子,叱云阑。
“是么?”亓鸩眼睫扇动,睥睨着下方人,“不过,重不重要的,有什么所谓……”
他话音尚且未尽:“雪氏之内,尽是些蝇营狗苟之人,整个雪氏若蚁蛀枯朽之巢。既是派出去两万魔军,怎的最终败亡无归呢?”
下方人片刻沉默,正要开口。
后方一人站到了他身旁,“尊主有所不知,雪氏如今的家主,是由浮岚殿代掌门一手扶持,未曾想此人心思缜密,最终轻敌败亡。”
“哦,原是蠢笨轻敌,那死了也活该。念想海渊王你如今老了,这结果也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