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去美国的时候,你会不会这么难过?”
张晨说不会,他去美国的时候,都那么大了,再说,他去了是和小芳在一起,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又不是一个人。
“可是,我女儿也还和雯雯倩倩在一起,我想起来,怎么还是会很难过?”刘立杆问。
“我理解你。”张晨说,“张向北还很小的时候,我看着也会难过。”
“什么时候?”
“上小学的时候。”张晨说。
“有几天我去送他,他们学校门前,不是有一条很长的弄堂吗,我送到弄堂口,看着他背着那么大的书包,一个人往里面走的时候,看着那个背影,我很难过,觉得他要独自面对世界,有点孤立无援,又觉得才这么大,就不得不经历他不喜欢的东西,会难过。”
张晨说着,刘立杆点点头,有点像。
刘立杆说,我背着她的时候,心里感觉是踏实的,就觉得只要有我在,她就是安全的,隔着屏幕看着的时候,也觉得对她来说,这么小就要面对分离,太难了,虽然她从小就被自己的父母遗弃,但那个时候,她应该是没有意识的,还感受不到痛苦,现在不一样。
“而且,想到这一切,是我强加给她的,我就受不了。”刘立杆说。
张晨笑道:“你不仅是变平实了,心还变软了。”
“我原来是个杀人胚?”刘立杆问。
刘立杆每天请客,他先从那些已经退休的人开始请,张晨问他为什么,刘立杆说,这些人最敏感,都刚经历了人走茶凉的阶段,更加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把他们忘记了。
张晨笑道,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天天干这种事,你也不嫌烦?摆十桌,把所有该请的人一次请到,大宴宾客,告诉他们你回来了,不就可以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大宴宾客?那就等于没请,白请了。”刘立杆说,“请客是个哲学问题,当人觉得自己只是百分之一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受重视了?这种饭,很多人都会后悔自己傻逼,会来出席,大宴宾客这种事,那是比如,只有李勇那样的人回到杭城时才可以干的,不是我。”
“有什么区别?”张晨问。
“区别大了,李勇回来,要是请客,不管请多少人,被请的人都会感到被重视,领导没忘记自己,哪怕成为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与有荣焉,是很有面子的事情,相反,没成为这百分之一,才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不仅没面子,心里还会忐忑,会想,领导那么多人都叫了,就是没有叫我,是不是对我有看法?
“老子要是拎不清,也这样做,那是脑子进水了,参加的人看到自己,和那些不愿意见面的人在一起出现,会觉得出席才是没有面子的事,他出席了,是他妈的勉强给我一个面子,能一样吗?
“必须要单独请,才能显示对他的尊重,李勇已经过了需要尊重杭城任何人的档次了,尊重从来都是下对上的。”
张晨想想,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这一点,是自己从来揣摩不清楚,也懒得会去揣摩的,而刘立杆和孟平,他们好像天生就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中间的细微区别,这也是他们能做房地产,而自己,始终不会做也做不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