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承大位者,罗朝疆域之内,就没有你不敢的。过来!你当是旨意便好!”
“是。”
圣人挪了挪屁股,指着小屋里的空荡,点了点每一个位置。
“这些人都是聪明人,都是饱读史书,心思难猜之辈。你在台下看着朕,朕的表情一丝一毫都瞒不过你。但只要你一低下头,朕就不知你想什么。
你坐在这,想想当你独自看着那些人,数十个人的心思要你去猜,你能猜得透谁?当一条伤国本的政令从这个房间出去,他们每个人都明白后果。但是每个人都在计较自己的得失。
唯有咱俩坐在这,这是公器。国本是我们的得失,他们的私本也是我们的得失。朕这一辈子,最不愿意的就是计较得失。所以朕搂钱修园子。修出后山给朕养老。
你不一样。你要把正阳法统请回来,你要把庸合法统治理好。难啊。你这笨的,怎么就选了最难的一条路。”
太子咬着牙,“都是你们逼的啊。爹逼着,娘逼着。儿臣带着脚铐一步步往这条路上走,走着走着,就看不见回头路了。”
圣人轻笑一声,“朕逼你了么?”
太子无言以对。
当太子从议政殿的小间里出来,看到六部之人都匆匆忙忙,他忽然感觉父皇之言正确至极。这世上并非离了他不可。一架车跑得好好的,是他偏偏要拆了重做。但这车还在跑着,他方才就想卸了两个轮子。既然这两个轮子卸不掉,那总要找些能卸掉的零件。
太子已经完全掌控了都察院,去翻尹氏旧账。太子经过圣人点拨,动手很有分寸。自尹威以下查,只查尹姓之人。甚至给国相都留了个面子,由头是尹相生前治下不严。
即便是如此查,南门菜市口都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南门阻塞,南市人就多。
杨暮客和怀王站在高山上,能看见南门的怨气冲天。人气和怨气纠葛在一起,这天寒地冻也有了一丝温情。
杨暮客指着那个掉脑袋的大臣说,“他的头不圆润,所以命不好。这是无妄之灾,贫道等会儿要去念经发送一下。”
罗怀诧异地问,“大可这样的功德也做么?”
杨暮客呵呵一笑,“功德不分大小。”
“定安受教了。”
一丝怨念蔓延出来,这些怨念自然是朝着东宫去。护法神将怨念的去路堵死,怨念又朝着罗怀而来。
杨暮客咯咯一笑,“你被你那坑儿子的父亲拖累,这些怨念你要如何处置?”
罗怀掐了一个净气诀,“定安已是方外之人,这些怨气寻不到我。”
杨暮客赶忙拦住他,“哟呵,这可不行。你若躲了干净,怨念就要到了南边,去寻你那妃子肚里娃娃去。”
只见杨暮客掐七十二变践行功德章,三分变化之厚德载物之变。身上金光一闪,一道无字金符天上垂下。
“讴功颂德,永世其芳。四方护法,皆求其名。煌煌天地,负载其光。”
京都城隍大人从阴间走出来,“本神官领上人法旨,拦截怨念,澄明四方。”
只见城隍提起墨笔在无字金符上写下,镇。
以金压之,自现光明。
杨暮客指着城隍收拢怨念的行动说,“这便是我上清门的性。澄明寰宇。贫道当下做不到,自是先从澄明四方开始。城隍大人亦懂贫道心意,借金炁西来,以一个镇字压住怨念。不疏导,不消灭,留之待日后处置。最为恰当。”
“七十二变用得如道友一般顺当,不知要花多少决心去修行。”
杨暮客得意地说,“莫把咱们修士当成了俗道。心界宽些,这世间你比他们看得清楚。便是今日看不清楚,待明日来看。活得够久,自然明白更多道理。七十二变,小戏法罢了。就算粟岳亲自来施展践行功德章,他有贫道这样的功德么?他有贫道这样的身份么?”
罗怀吃惊地说,“道友说话何敢如此骄横?”
“非是贫道骄横。而是你们罗朝俗道当真上不得台面。贫道见过有真意的俗道。以一人之力,拦数万阴兵与山间。守到了身死道消。那道士不会七十二变,亦或者他会,贫道也不知晓。那人只是划下一道大阵,日日打理,五百年大阵余威犹在。”
“定安听得心中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