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颜淡眼神冷漠,毫无温度的口气质问他。
“在地涯之时……”应渊一脸正色,极为顺从的回道,慌措的眼神未从她的脸上偏移分毫。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她想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他是拿她当傻瓜一样戏弄吗?
应渊顿了顿神色,无奈地开口道:
“颜淡……修罗血脉已融入我的肌髓,我回不去了,也做不了你心中曾经那个风光霁月,淡泊无求的应渊君。”
这个他早已明白的事情,隐匿在他激滟的心海里落入最深处,此刻宣之于口,是他最难以面对却又无力辩解的事实。
“所以你便一直欺瞒于我,从假装失忆到如今的千日醉,你把我当什么了?耍我很有意思,是吗?”
颜淡望着应渊的眸光里落满了忧伤,她眼底噙满了泪水,声音微颤,凄哀地说道:
“曾经的应渊如此,而今的帝尊亦是如此,为什么啊,你连最基本的坦白都做不到?”
“应渊……你太让我失望了。”
语落,颜淡一把推开他,没有一丝留恋地行出寝殿,微凉的清风,从敞开的殿门外,飞旋而入,扬起应渊轻薄的衣摆,在空中徐徐翻飞。
失魂的眸光里,染了几许孤寂,又含着一串无声坠落的泪滴……
颜淡
对不起
应渊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风中碎裂了,吹散了,消弭在空气里无影无踪……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望向殿外那抹清浅的身影,眸中蓄积的泪水再度溢了出来,洒下一串晶莹,洇入青灰色的地面,落下一片深深的忧色。
我只是很喜欢你
应渊的眼神是凄冷的,可泪水却是滚烫的,他闭上眼眸,一颗如珠的泪滴闪烁着一点亮光,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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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
我只是
有点害怕
害怕你——不要我了
往日所有的谋划欺瞒便在此刻轰然瓦解,他早已厌倦了伪装……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曾经的应渊君,他没有办法像曾经的应渊那般心静如水,无欲无求,悲天悯人,甘愿为苍生献祭,他偏执私欲的心,亦装不下三界与神责,他的心只能装下她一人而已。
修罗血脉已然融于神魂,他心生痴妄,将她看的比世间所有都来的重要,无论天界尽毁还是人间浩劫,他都不为所动。
所以他害怕,害怕她知道真相后,厌弃他这个冷心冷血的魔尊……
庭院中,风乍起,摇曳一片碎碧,吹皱了一池春水,揉卷着几片纷乱的落英,带着一丝空寂萧条,渐渐消散在远处的风景里,毫无踪迹。
………………………………
应渊站在正殿的石阶前长身玉立,眸光里平添一抹轻愁。
一阵清风拂过,飞扬了几许颓然的发丝,带着一抹寂寥,染了一片颓败之色。
孤清冷傲的身影,任微风浮动,摇曳轻纱衣摆,微扬着霜色发带,他轻轻抬眸望着远处翻卷的云海出神,淡然的目光里带着一抹言不清道不明的哀色……
“陆景……起风了”
“我……有点冷……”
应渊口气淡淡地,未流露过多情绪,但那声音里却带着一份破败零落的凄然,似乎还有种绝望的死气……
端立一旁的陆景闻言,眸光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未曾出言,他行至殿内取了一件销金披风,为他轻缓的披在肩上。
应渊的脖颈微微瑟缩,伸手将披风的领口轻轻收紧,再度抬眸望向无尽的苍穹,眸光里似乎闪烁着几点晶莹,他扯唇牵出一丝苦涩:
“要……变天了。”
陆景顺着应渊的视线望去,眸光里映出一片狐疑之色,他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再度回眸望向远处的万里晴空,心中惊诧不已:
这天气不是好好的吗?何时就变了?
他猜不透应渊言语里的深意,但他却明白,帝尊如今这般消沉寂然铁定与颜淡脱不了干系。应渊深知,这一次他不能像从前那般强迫疑惑欺瞒,他必须克制着那份冲动,隐忍着等待。
可等待是一件最能消磨意志的事情,他不喜茫然被动的等待,等待着那个他深爱的女人的审判。
但这一次,他必须拿出诚心来给她足够的时间去选择。
他不想勉强,他亦回不去从前,他想让她面对如今的自己,做一次真正的抉择。
那日在她的厢房外,他答应过她,给她足够的时间不去打扰。
可这短短的几日里,他的身心如同被人放在火上炙烤,辗转悱恻难以忍受。
他真想奔过去,冲到她面前,求她给他一个痛快,也好过现在这般煎熬,可他又好害怕,害怕她六月寒语,冷硬决绝地离他而去。
他满是腥风血雨的生命里,有人为他鲜血淋漓的前路开出了一地的鲜花,他不想错过,却又无力挽留,因为他的神魂早已破败不堪,可不甘的心却偏生执念……
浑浑噩噩的几日里,应渊无心公务,他端坐在案几前翻阅着已然积成小山的折子,却仍是一字未批。
徐徐清风,穿窗而入,微微扬起发冠上悬垂的霜色发带,带着几缕如墨的发丝,飞旋缠绕在一起,忽而翻旋忽而垂落,染着几分轻忧,愈发显得那抹身影清冷孤绝。
不见了往日明艳的神彩,清瘦俊美的脸上衬出一抹颓然萧瑟。
应渊眸光轻转,沉了心思望向窗外,院子里苍翠葱容,繁艳频频,这如画的景色依然同从前一样。
可他知道,是有些不同了……
少了那抹魂牵梦绕的身影,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在无了色彩。
他克制着内心无处倾泻的情愫,抑制着狂热翻涌的冲动,等待着她主动来见他,日复一日,一连几日她始终没能出现。
他惴惴不安的内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消沉。
每个午夜时分,他总是孤枕难眠辗转悱恻,纠结忐忑的心绪,提在胸腔,无处安放。
有时他会从浅眠的噩梦中陡然惊醒,周身黏腻着一片薄汗,那份失落与空虚到达了极致,于是在无了睡意,冷是那一刻唯一的表达。
他从不知自己竟然如此儿女情长,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离不开她……
应渊眸光沉凝,回思着昨夜那一场痛彻肌骨的大梦,烟雾飘渺的幻境里,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女子,轻轻转身直直地望向他。
带着冷寒决绝的目光,凝视着他,如冰川刺骨的言语,便在那一刻响起:
应渊,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你的欺瞒与轻视。
于是他的身心便坠入了万丈深渊,打入无间地狱,在那里孤寂无妄地永世痛苦悲鸣……
思及此处,心中倏然一滞,不,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想见她,他要马上见她,他不要什么莫名其妙的答案了,他也不求什么所谓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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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的妻,是他孩子的娘亲,他干嘛要那么君子,他又不是什么璞玉浑金,他是噬魂的修罗恶族,要什么高洁明净,他就是要跟她纠纠缠缠在一起。
他不管她原谅与否,万千时光里,他要与她,永生永世。
应渊原本暗淡的眸光里再度蕴上一抹亮色,既然她不见他,那么他就主动来寻她。
这一次,他要卸下清傲的姿态,向她坦白一切,将这几日心中所思所想全然地告诉她,他想她,他离不开她。
思绪一瞬清明,他没有片刻迟疑,快步行至颜淡的厢房,急急地叩响了木门,他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就在此时,门板吱呀一声毫无阻力的打开了,应渊昂首,瞧着屋内的景象,心心念念的情绪里,瞬息染上了一层薄怒。
狭小干洁的厢房里,早已人去楼空,应渊跨入屋内,微抖衣袖,修长的二指,在方桌上轻轻一拂,指间微微一捻。
他微垂了眸子,瞧着指尖的灰尘,神色一沉,看来她逃了不是一两日了。
应渊瞬息微眯了眼眸,唇角一扬,迁出一抹轻魅的浅笑,所有愁绪云开雾散:
颜淡
天是不是晴了?
这一次,她骗了他,他倒是要看看她会如何解释。
应渊转身匆匆离开,折回正殿,随即命陆景寻了近日下界的名录:
颜淡,般般,沐璃……
三人的名字赫然落于同一日下界的名单上,竟然有五日之久。
他眸光幽亮,冷哼一声,阖上名录,眸色暗沉,悠悠地对陆景说道:
“陆景,近日本尊要下界暗中探查各部族近况,此事不可声张,你通传下去,言明本尊要闭关几日。宫中大小事物,皆由各神官统一商讨定夺。”
陆景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俯身一礼,恭顺地说道:“请帝尊放心……”
应渊思索一番,再度开口叮嘱了几句,随即挥了挥手,禀退了陆景。
而后他松懈了身子,斜斜地依在椅背上,单手执头思忖,深邃的眼眸里,染了一片碎芒……
那日颜淡奔出殿外,一切的怀疑与猜忌已然落幕,她满心的热忱与一路的救赎,在那一刻变的一文不值,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怎么可以欺瞒她这么久,他知不知道她内心的煎熬与纠结,扎的她有多疼。
他那样标榜着爱她,又怎么可以一次次毫无愧色地将她玩弄于股掌,把她当做傻瓜与白痴一样戏弄,他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不可原谅
不能饶恕
她这一次,再也不信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颜淡一脸委屈的走在回廊上,神色恍惚地向着厢房行去……
不多时,迎面缓步行来一个身影,颜淡茫然然地撞入了那人的怀里,一股清幽的花香冲入鼻息。
她这才从沉凝的思绪里回神,微微抬头,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瞬间鼻尖一酸,一串串晶莹扑簌簌地滚落。
般般微垂了眼眸,瞧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泪人儿,心口一痛,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了?”
“应渊欺负你了?”他未加思索的话,脱口而出,朗声质问。
可怀中娇软的人儿,却不肯应答,依旧哭的伤心欲绝,不必问了,般般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走……”他眉头一紧,拉着颜淡便往正殿折返。
“去哪儿?”颜淡边擦眼泪,边凝噎着问道。
般般侧头皱眉,瞧了她一眼,冷声说道:“替你出气……”
颜淡盈满泪水的双眼,凄楚地望向般般,摇了摇头,将手从他掌中扯出,倔强地说道:“我不去……”
般般瞧着她这没出息的模样,心中不免升起一团怒火,都让人欺负成啥样了。
他深深瞥了她一眼,她不去,他替她去……
“你也不许去……”颜淡急急地用衣袖抹了抹泪水,敛了几分失态的情绪,沉声命令道。
她深知应渊的性子,他从来眼里不揉沙子,上一次沐璃的事,她已然受了教训,她再也不要旁人为了她而涉险。
般般闻言,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终于忍了下来。
“到底为什么?”他心中不快,口气自然就有些气急败坏。
般般看着她沉默不语,哭哭唧唧,扭扭捏捏地着实令人心急,便没有迟疑地转身再度向着正殿行去。
颜淡瞧着他怒气腾腾地大跨步,连忙上前扯住了他的手臂,哽咽地说道:“般般,你别问了好不好……”
此刻的颜淡没有心思去跟旁人倾诉,也不想让他们之间的事情,牵扯到别人,她只想好好的一个人静一静。
般般身子一顿,轻轻转身,明动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她满眼纷乱地神色,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份宠溺,轻声安慰:
“好,我不去,姐姐,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温情的话语,带着轻柔的语调,暖意融融地传入颜淡的耳际,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