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南康侯萧子恪,本不与王敬则通谋。他曾为吴郡太守,因朝廷改任张瓌,卸职还都。蓦然听闻都下有此谣传,不禁大感惊骇。起初是避匿郊外,嗣得宫中消息,谓将尽杀高帝、武帝诸孙,于是拼命返回王宫,徒跣自陈(光着脚自陈情况)。到了建阳门,时已二更三点了,中书舍人沈徽孚,与内廷直合单景俊,正在密谈萧遥光残忍,无法救解。
适萧鸾睡熟,拟将三更时刻,暂从缓报。可巧萧子恪叩门,递入诉状,单景俊大喜,连忙来到寝殿中禀告给萧鸾。萧鸾亦醒寤,令景俊照读状词,待至读毕,不禁抚床长叹道:“遥光几误人事!”于是命景俊传谕,不准妄杀一人,并赐高帝、武帝子孙供馔,诘旦悉遣还第(责令高帝,武帝的那些子孙早上的时候全部返回各自的府邸),授萧子恪为太子中庶子。
嗣闻王敬则出发到浙江,张瓌遁去(逃跑),叛众多至十万人,已经到达武进陵口,高、武诸陵(高帝萧道成和武帝萧赜的陵墓),俱在武进。乃亟诏前军司马左兴盛,后军将军崔恭祖,辅国将军刘山阳,龙骧将军胡松等,共赴曲阿,筑垒长冈。又命右仆射沈文季都督各军,出屯湖头,备京口路。
王敬则驱众直进,猛扑左兴盛、刘山阳所镇守二垒。兴盛、山阳的士兵竭力抵御,尚不能敌,意欲弃垒退师,又苦于四面被包围,无隙可钻,不得已督兵死战。
胡松引领着骑兵,来救二垒,从王敬则后面杀入。王敬则部众虽多,大都乌合之众,顿时惊骇逃散。左兴盛、刘山阳带领士兵趁势杀出,与胡松并力合攻,王敬则大败。崔恭祖又倾寨前来,正值王敬则返奔,便挺枪乱刺,适中王敬则骑的马之首,王敬则忙跃落马下,大呼左右易马,怎奈左右士兵俱已溃败散乱,仓猝不及改乘,那崔恭祖的枪尖,又刺入王敬则左胁。王敬则忍痛不住,竟致仆地,兴盛部将袁文旷,刚刚杀到,顺手一刀,结果了王敬则的性命。王敬则死时,年已七十余岁。而王敬则余众或死或逃,一个不留。当下传运其首级到建康,报称叛党扫平。
当时齐主萧鸾已经病笃,太子萧宝卷,急忙整装欲走,都下人士,惶急异常。至捷报传到,方得安定。所有王敬则诸子,悉数被逮捕诛杀,家产籍没,宅舍为墟。王敬则之母曾为女巫,生王敬则的时候,胞衣色紫,母语人道:“此儿有鼓角相。”及年龄稍长,两腋下生乳,各长数寸,又梦骑五色狮子,侈然自负。王敬则善骑射,习拳术,萧氏得国,实出彼力,因此官居极品,父子显荣。但是终究只是为人棋子,又何必自傲?岂不是自招祸害?
左兴盛、崔恭祖、刘山阳、胡松四人,平王敬则之乱有功,并得封男。谢朓先期告变,亦得擢迁吏部郎,谢朓三让不许。惟谢朓之妻王氏,常怀刀刃于衣中,欲刺谢朓谢父,谢朓不敢相见。同僚沈昭略曾经嘲笑谢朓道:“君为主灭亲,应该超擢,但恨今日刑于寡妻!”谢朓无言可答,惟赧颜相对罢了。
是年,永泰元年七月,齐主萧鸾病殁正福殿,年四十七岁。遗诏命徐孝嗣为尚书令,沈文季、江祏为仆射,江祀为侍中,刘暄为卫尉;军事委陈太尉显达,内外庶务,委徐孝嗣、萧遥光、萧坦之、江祏;遇有要议,使江祀、刘暄协商;至若腹心重任,委刘悛、萧惠休、崔惠景三人。此外无甚要言,但当面嘱咐太子萧宝卷道:“作事不可落人后,汝宜谨记勿忘!”
为了这句遗嘱,遂令萧宝卷委任群小,任情诛戮,搅乱的了不得,终弄得身亡国灭呢。是谓天道。
萧宝卷即位,谥萧鸾为明皇帝,庙号高宗。
萧鸾以辅政大臣身份废杀郁林王萧昭业、海陵王萧昭文后自立为帝,其统治初期即对齐高帝萧道成、齐武帝萧赜的子孙展开大规模清洗。据记载,他几乎屠尽萧道成七子(仅河东王萧铉幸存)及萧赜十五子,甚至包括年仅七岁的孙子湘东王萧子建。这种“自翦宗枝”的行为严重削弱了南齐统治基础,导致皇室内部离心离德。
萧鸾在位五年,改元两次,残忍寡恩,虽然在位期间推行节俭政策,停止地方进贡,将皇家园林土地还给百姓,甚至拆解皇家车马的金银装饰充作国库储备。他抑制权臣贪腐,提拔寒门士人,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官场腐败。但是其军事能力有限,与北魏交战多失利,而且晚年迷信道教,以红色服饰为厌胜之术,暴露出多疑性格。又曾迷信巫觋(巫师),每次出行必先占卜利害,东出云西,西出云北,及疾已大渐,尚不许左右之人传闻。无非是推己及人,防他变乱,但是如此为帝,有何趣味!且因巫觋(巫师)进言,谓后湖水经过宫内,不利主上,萧鸾却欲堵塞后湖,作为厌胜。其实宫中取饮,全仗此湖,萧鸾为疗疾起见,至欲因噎废食,亏得早死数日,事乃得寝。
多数史家批评其“性猜忌,亟行诛戮”,认为其屠戮宗室的行为加速了南齐灭亡,且其旁支身份与得位不正的合法性引发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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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观点认为其节俭政策在帝王中罕见,且对腐败的打击有一定成效,但整体统治缺乏延续性,最终因太子萧宝卷无能而导致南齐迅速衰亡。
这且不必絮谈,且说太子萧宝卷,素性好弄,不喜书学,乃父萧鸾亦未曾对其斥责,但命尽家人礼。
萧宝卷为萧鸾之次子,其生母刘惠端(萧鸾正妻)早亡,由潘妃抚养。他自幼口吃,又不喜读书,整天只知道玩闹,经常在东宫和侍卫们一起挖洞捉老鼠,弄得通宵达旦。萧鸾却也不怎么管他。萧鸾的长子萧宝义庶出且残疾,难以承接帝位。
至萧宝卷入承大统,不愿咨询国事,但与宦官宫妾等,终日嬉戏,彻夜流连。梓宫殡太极殿中,才经数日,即欲速葬。按当时常例,皇帝死后,其灵柩应在太极殿至少停放一个月方能安葬,而萧宝卷本来就是纨绔子弟,即便当了皇帝,也想整日玩了,不理朝政。徐孝嗣为此进入内宫与其固争,方始延宕了一月,出葬兴安陵。
在齐明帝萧鸾停留灵柩期间,萧宝卷没有一丝一毫的悲痛。每当哭灵的时候,他就以手指喉,声称喉咙痛,面无表情地在灵柩面前。
在诸大臣的哭谏下,萧宝卷不得不留在明帝的灵柩跟前,假装哭灵,但是始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哦哦地叫几声,很是难堪。恰在此时,太中大夫羊阐也来哭灵。羊阐有个毛病就是严重脱发,所以是个秃子,平时都是戴帽子或者用布包裹着自己的脑袋,谁也看不见的。哭灵的这天,他由于嚎啕大哭,前仰后合,不小心将包裹的头巾掉在了地上。
萧宝卷在现场听见其人哭得甚为悲痛,不由地悄悄地回头看了一下,一下子就注意到太中大夫羊阐原来是个秃子,头上一根毛发也没有,油光锃亮的。萧宝卷见状,忍俊不禁,索性借机大笑,道:“快看呀,都来快看,秃鹫来啼叫了!”
左右之人闻言,也看了过去,亦笑不可抑,统做了掩口葫芦。到了奉灵安葬,萧宝卷越无哀思,从此欢天喜地,纵乐不休。
萧宝卷身边持刀而传达敕令的卫士们也大都假借皇帝之名胡作非为,时人称为刀敕。
扬州刺史始安王萧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右仆射江涢,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更番入宫直言,分日帖敕,可萧宝卷朝三暮四,无所适从。眼见是纪纲日紊,为祸不远了。暂作一结。
魏主元宏(拓跋宏)听闻齐主萧鸾病殂,却下了一道诏敕,证经引礼,不伐邻丧,说得有条有脊,居然似乎仁至义尽,效法前贤。哪知他却有三种隐情,不得不归,乐得卖个好名,引兵北去。极写魏主拓跋宏的心术。魏主拓跋宏(已改名元宏)南下,留任城王澄,及李彪、李冲居守。李彪家世孤微,赖李冲汲引,超拜太尉,此次共掌留务,偏与李冲两不相容,事多专恣。李冲气愤填胸,历举李彪之过,请置重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