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阮地有种种墨娘不能理解的事,但最让他不安的还是战俘里有许多人已经不想回老家了。
他夜里躺在床上,能听见同帐的战俘用不同的乡音艰难交流,有时候实在听不懂对方说什么,甚至会用汉话交流。
“阮军肯定会把老家打下来的,老家精穷,我爹娘年纪大了,我还没有娶妻,回去了还不是过以前的苦日子?还不如留在这儿,攒了钱把爹娘接过来,实在接不过来,我在这边挣几年钱再回去。”
“我爹娘早就没了,以前住在叔伯家,一家都防备我,我是不想回去的,在这儿找个活干,倘若有姑娘看得上我,能成个家,那就美了。”
墨娘并不说话,其实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最后都没问出来。
原因很简单,无论阮地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变化,但它能让人吃饱饭,它有规矩,让人不必害怕自己因为是异乡人而挨打受骂,这是管教们给他们的信心。
毕竟他们是战俘,是最卑贱的人,可即便如此,管教们都是按照规矩行事,战俘里没有一个人挨过管教的打,犯了错最多就是关小黑屋,但哪怕是关小黑屋,一日三餐都是有人送的。
当然,要是犯罪就难说了,比如殴打别的战俘,甚至殴打管教,集合起来想逃出去或者冲出去,甚至弄出了人命,那就要被锁去挖矿,不挖到死就别想出来。
战俘们一边觉得管教们“懦弱”,一边又认为,连管教们都得遵守规矩,那他们就算出去了,也能安稳的找个活,好好生活下去。
“听老师说,阮军已经打下宣化了。”有人轻声说,“我老家就在宣化。”
“……这么说,咱们西夏,大半国土都归阮人了。”
“咱们也算阮人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以前也没什么国家观念,反而是打了一场败仗,成了战俘,上了课,这才有了一些国家观念,不过这种观念并不是很牢固,也不是很清晰,他们觉得当阮人似乎有点背叛母国的意思,但……他们本身就不是很明白母国究竟是什么。
毕竟西夏也有很多汉人,那在西夏的汉人背叛了他们的母国吗?如果是背叛了,那背叛的是宋国还是阮地?这都是说不清楚的,尤其辽国还有一大批汉人,总不能说西夏的汉人背叛了辽国吧?
这么一想,他们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毕竟党项人也各地有分布,谁要说他们叛国,那就先问问在宋国的党项人和在辽国的党项人吧!反正轮不到他们。
“墨娘,你一向是有主意的,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