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了解秦扶清。
可如今,他看着比他还要高大的少年,想到这些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总有种人在深山不知路的恍惚感。
他眼前的弟子,是他眼中的弟子吗?
讽刺大儒,挑战大儒权威,建女学,教导女子,可以说是公然与青州士人群体作对,还能全身而退。
这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秦扶清知道,老师是真的在担心他了。
他低下头,轻声道:“老师,您说,扶清听着呢。”
“我知你心善,平日里想的多又周到。很多大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你也能想到。你还记得强子吗?”
秦扶清点头,他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时候你才多大点啊,家中贫寒,来拜我为师时,身上连件不打补丁的衣服都没有。知道强子生病,家中困难,你想方设法地挣钱,替他看病,强子爹办事让人寒心,可你从来没怪过强子。那时候老师就知道,你将来定有大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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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雨贤说的动容,让秦扶清都有些脸红,他有这么好吗?无非是想做就做,对得起自己良心就去做罢了。
“老师,弟子没你说的那么好。”
“你有。不止是对强子,对殷杰,对周霆,对王宝达,对苏木,甚至对我,对你师娘,对你身边的所有人,你都竭尽全力真心对待。你师娘看人比我准,我还没看清你的时候,她就劝我,要向你一个孩子学习。”
“你待人真诚,总是能想的周全,若没有你,元桥和宝达两个孩子,不一定能走到今天这步。”
读书也是要看天分的,天分心性运气缺一不可。
娄雨贤教了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呢。
孔子说有教无类,可他教的三千弟子中,出名的也就那几十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读书出头的。
秦扶清抿唇,眨眨眼道:“老师,您再这样夸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娄雨贤冷笑一声,“夸完你,接下来才是我要说你的重点。”
“你考虑周到,未雨绸缪,心思宽广,将来定大有作为,前途不可限量。可有时候你刚愎自用,不听人劝阻,日后难免成为你的绊脚石。你在青州建女学,回来又在小报上刊登什么文章,闹得人心惶惶,你以为你做的事情隐蔽,无人在意,可你是什么身份?”
“钱鑫一个当铺掌柜,在城里也算是呼风唤雨,费尽心思讨好你,把名画送给你,就因为你是秦扶清而已?”
“不光是他这样的生意人看你,就连县太爷,石家那些人,都在看着你呢。我问你,你写那篇文章有何用意,可是和你在青州的用意一般无二?”
秦扶清越听越震惊。
然后就是羞愧。
老师没对他说这些话时,他有想过这些,可从来没有往深处想,也从没想过和娄雨贤说起这些事情。为什么呢,不就是因为他觉得老师可能有的建议可能与他的决策不符合吗?
他身边都是对他百依百顺的声音,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只要是他秦扶清提出来的,大家都会支持,哪怕心中有疑惑。
所以秦扶清有些飘了,他认为自己做的总是好的。
却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人依附着他,倘若有一天秦扶清倒下了,支持他的人怎么办?
他可以赢无数次,但绝对不能输一次。
大热天的,秦扶清想明白这些后,竟觉得背后发冷。
“老师,是学生想的不周到,我是见那些女子可怜,想着同样是人,为何女子的地位远不如男人?学生从小看着身边的女性长辈辛勤劳作,看着师娘和老师恩爱如山,娄姐姐身为女孩子,也能如男人一般读书,却没法取得功名,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等见到青州那些和娄姐姐一样有才华的女子被人当中侮辱,便忍不住发声,后面的事情,更是顺理成章……”
“至于那篇文章,学生也是不忿有些读书人道貌岸然,成天嘴里念着之乎者也,本该为生民立命,他们却把大好时光浪费在风月场所,甚至还引以为荣,所以才出此下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