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才十二三岁,很明显不是被退亲委屈的,而是恶心哭了。
一提到樊祯,她就直打激灵,然后作呕。
丁春羽被气的请大夫了,王崇礼怕他出事,在丁家多待了一会。
丁夫人一直在哭诉樊大通的恶行。
王崇礼心有戚戚,兴许是为了安慰丁家三口,便把昨日抓到俩毛贼的事情给讲了。
“王捕头,你是说樊大通还花钱请地痞想要打伤秦扶清,不让他参加辩论?”
王崇礼点点头,“以我之见,樊大通如此,说明他在害怕,等明日过后,只怕樊府人人过街喊打,你们也就无需容忍樊大通了。”
丁天娇闻言,也不哭了,眼睛一眨一眨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
“好,明日我一定要去看!”
提起这次辩论,丁春羽才觉得心口好一点。
因为孙女与樊家退亲,樊祯三天两头上门烦扰,他都生出离开广德府,搬到别处生活的想法了。
要是明日樊大通真能被骂的人人喊打,兴许他就不用搬走了。
只要樊大通一日还是现在的大儒讲师,他家娇娇的名声就不会好。
毕竟人非圣人,除非知根知底的,不然谁会相信被大儒主动退亲的女子是好女子呢?
终于到了辩论这一日。
广德府城中有东西两个湖,东边这个湖比较大,因太阳东升,水面波光粼粼,犹如洒了一层金粉。
故得名金明湖。
湖中心有小岛,栖息着不少天鹅野雁,春秋之时,湖边景色审美。
岸边酒楼林立,许多读书人也常来此处踏青游玩,平日里人来人往,很是拥挤。
可今日,金明湖比往常更拥挤。
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早就得到消息的湖边酒楼,好几家找到秦扶清,共同出资,在河边建立高台,共他和樊大通辩论而用。
建造采用讲学广场那样的回音设计,人在台上讲话,声音可以放大,传播无忧。
而最好的观赏位置,就在这几家酒楼二三楼,单是一个喝茶看热闹的包间,没钱没权的人根本进不来。
“樊大通今日来与不来,他都没脸了。以后谁还会花钱请他做自己孩子的夫子?”
“要我说,樊大通也没说错什么,就是碰到个头铁的毛头小子,跟个愣头青似的。咱们早该管一管,劝一劝的,没见到他得罪樊大通尝到甜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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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甜头?”
“一个外来的秀才,城里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名声大振,这怎么不叫甜头?”
“说得对,今日他敢叫阵大通,明日不就敢对咱们吆五喝六的吗?”
酒楼里,看不清人脸的一些人高高在上,对外面热闹的景象指指点点。
他们不见得有多待见樊大通,但樊大通与他们一个圈子,秦扶清得罪樊大通,就等同于得罪他们了。自然更不受待见。
有人巴不得秦扶清来的路上出点意外。
有人觉得秦扶清学艺不精,肯定会出丑丢人。
要不然怎么会樊大通都来了,还不见秦扶清的踪影呢。
李文辉站在台上,高声叫秦扶清的名字。
樊大通自然是坐在楼上包间里,心情复杂。
他庆幸自己不在台下,不然这张老脸都要丢没了。
可又害怕秦扶清所带来的变故。
还没和秦扶清真正辩论呢,他就已经怕惨了。
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未知就是最可怕的。
台下有很多张熟悉的脸,陈蓉等女夫子,王崇礼,丁春羽一家和贺瑞,薛福还有很多读书人,就连岸边的树上,爬的都有看热闹的老百姓。
眼看着时间流逝,还没见到秦扶清的人影,丁天娇跺脚,有些焦急:“那个叫秦扶清的书生呢?怎么还没来?”
陈蓉在马车里,也是忧心忡忡,她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始终没看见弟弟的身影。
“是不是樊大通使坏,做了什么事耽误秦扶清了?怎么连陈沛也没来?”
王崇礼眉心紧皱,同样有这样的猜想,他吩咐手下在此处维护秩序,自己赶紧返回。
谁知正与秦扶清在路上相遇。
秦扶清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有水草,粘在头上,整个人狼狈无比。
他手上有擦伤,不知道从哪来的血,染红半个手掌。
陈沛跟在秦扶清身边,神色不忿,王崇礼赶紧迎上去,“你这是怎么了?又有人对你下手?”
秦扶清有些呆愣,看见他道:“是王捕快啊。”
“是我,发生什么事了,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秦扶清闻言,竟然苦笑一声,深深地叹口气,回过神来。
他手上沾的血,是一条逝去的小生命的血。
秦扶清大清早和陈沛一同出门,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过一座桥时,秦扶清眼尖,看见河对面的柳树下站着一个十五六的年轻女子,正狠狠捶打自己的小腹。
锤了有七八下,她又决绝地一头扎入河水之中。
秦扶清站在桥上伸手“哎”了一声,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多想,便从桥上跳下去,将那女孩给救了上来。
手上沾的血,是那女子下体流出来的。
她是广德府城中的一个暗娼,打从十二三岁初潮来后,就被家里人安排以此为生。
这时候没有好的避孕措施,只能找大夫,开些低剂量的毒药,毒死腹中胎儿,稍有不慎,就会毒死母体。
可开毒药也要钱。
她便只能捶打小腹,让腹中孩子消失,看见流淌不绝的河水,她恍惚间生出跳下去的想法,便照做了。
秦扶清将她救上来,那女孩与他年纪相仿,连对视都不敢对视,便被她闻讯赶来的母亲打着带走了。
陈沛劝秦扶清回家换身衣服,不然形容狼狈,反落下风。
秦扶清却愈发坚定。
他与樊大通辩论,不能也不可能就此改变女子的地位。
他要走,他要去更远的地方,去做更大的事情。
但现在,他要给广德府留下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