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义妹随师弟归隐,我不大乐意,她温柔纯善,师弟那个呆子实在配不上她,于是我找借口又打了一架。
女上级煮好了茶汤看着我们打,拉着义妹的手殷殷嘱咐,涕泪涟涟。
一年又一年,追随我的女下属也自立门户,成为新一任队长。新入职的小男孩会红着脸偷看她,而她目不斜视,所到之处无人不敬无人不怕,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我当然也升了职,成为干部之首,兼职作家。
*
我任职的会社老板正式退休,将位子传给了我的顶头上司帽子先生,可喜可贺,普天同庆,大家奔走相告:“终于不用因为幼女癖老板害得全体员工风评受害了”。
结果转头听说前老板开了家孤儿院,上司大惊失色,专程跑过去苦口婆心劝他老人家莫干畜生事,离了会社没人保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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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被轰出去了。
和他一起被轰走的还有秘书小姐,这些年秘书小姐在我们行动时可以说算无遗策,早已变成军师般的人物,但她似乎对秘书这个职位有迷之热爱,死活不肯升职当干部,上司也只好由着她。
这次去孤儿院也是秘书小姐撺掇的,有时候她坏心眼挺多的。
我当时跟着凑热闹一起去看,前老板的女儿拿着大针筒追在上司和秘书小姐的屁股后面,我和他相视一笑,默默无语。
曾经很多次,我在横滨最高建筑的办公室里看到沉默的他。
他身边的小小姐往往会突然拔高身量,柔亮的金发变成发尾枯黄的黑发,四肢纤细易折,穿着各种款式的小洋裙,然后对他说,森先生,你不能死。
又或者说,好,特别好。
每到这时我便会特意弄出声响,看他慌慌张张让小小姐变回原来的样子,然后签署我拿过来的文件。
四目对视时,也和现在一样默默无语。
*
我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小姐的音容笑貌,毕竟我和她相识也才不过短短六个月,随着凡尘杂事的接踵而至,我根本没功夫想她。
但眼下提起笔,往事竟如赤兔狂奔闯入我的脑海。
但我首先想起的不是我和她最初扮演大小姐冷下属时的烦不胜烦,也不是后来热恋时两人相依相偎,
而是她的侧脸和背影。
我无数次注视着的,作为属下落后半步时看到的侧脸和背影。
有很多读者来信问,闻秋希实和小姐是不是同一个人,我想如此明了的答案只有瞎子看不出来。
让我走上文学之路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位。
我无比感谢她,无比敬爱她,把我从幽深的地狱拯救出来,为我指了一条崭新光明的道路。
我的老师将我从贫民窟带走,赋予我活下来的意义,小姐则用她的文学告诉我,什么是活下去的价值。
我很欣慰时至今日依然有人提起她和她的作品,和丰岛先生的妻子丰岛惠美并列,称为横滨文学的先驱,我很高兴。
倘若有一天我有幸早逝,或是工作带来的不幸损伤了我的大脑,还会有人记得她。
说到这我要去买一束油菜花看看她了,今日是小姐的冥诞。
当我过来时,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森先生穿着一身白大褂,那白大褂实在是破旧,衣角袖口缝缝补补,看不出曾经横滨龙头老大的模样,低调的不行。
墓碑前放了一束茉莉,我把自己的油菜花放在那里。
“小姐喜欢的是茉莉。”
“但她会喜欢在下送的东西。”
我们又不吭声了。
作为下属,我从未猜透过这位前老板所言所行的深意,但事关小姐,我把他俩往日的语境对白神态动作翻来覆去的嚼,还是没嚼烂。
唯一确定的一点,森先生也很想她。
那天我和森先生隔着一道伤口对立,他什么都没说,只问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状态特别好,可以以一敌百。
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地点头。
然后森先生的表情瞬间冷淡下来,他很随意地瞅了地上一眼,牵着小小姐的手坐车离开了。
因为这一眼,我恨了他很久。
我摸了摸胸口,胸前的口袋里放着我和小姐的两张合照,摸到合照边角的毛边之后就放下了手,静静地看着她。
那六个月仿佛老电影里的悠长假期,是专门为我编织的美梦。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年少时来去匆匆,以为总有时间相守,或是换做我堕入永眠。直到那日阴晴逆转,才知在我纠结不清时,她早已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