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触感和温度,我一下子惊得呆在了原地。
原本高涨的体温又蹭蹭往上长了几度。
一个东西从我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很轻的一声。那声响混杂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显得那样的不值一提。
“我就说,师弟原本只是闷,今日瞧着怎么又呆了几分,原来是有些发烧,身上烧着,脑子也糊涂起来。也不知道吃了药好好躺着休息,害的我还以为……”
至于究竟是以为如何了。
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知怎么地却像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注意到掉在地上的东西,先我一步捡了起来,没有立刻交还给我。而是拿在手里端详着,看看我,又看看那东西,似是疑惑。
那是一根红色的发带。
这一次,我终于抢在女子发问之前开口。
“送给师姐的生辰礼。我也不知道什么颜色比较好看,师姐的话应该是喜欢黑色的。可师父说,红色的……比较喜庆。也适合女孩子,所以……”
“所以师弟可以放心了,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女子笑着接过话头,看着我认真道,“应该说,只要是师弟送的东西,我都喜欢。当然,如果师弟把自己送给我,那就更好了。”
“……”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
女子拍拍我的肩膀,放轻了声音温柔叮嘱:“好了,东西也送到了,师弟还是早些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师弟真的烧成了一个呆子。”
我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可是听到这话,脚下竟不自觉地一顿。
我转过身来,定定望向院墙中的女子,望见她也正站在花树下看我,目光平静而悠远,看见我回头,她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微笑着抬手轻轻地朝我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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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过,从枝头吹过几朵梅花。
落在女子漆黑的衣袍之上、
落下与女子此时扎在脑后的发带一样的红色。
……可是,我明明才刚刚将发带交到她的手中,女子又是何时将其系在发上的?
女子看见我一直不说话,既不走近,也不离开。便出声问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在她那里。
看见她关切的面庞,我下意识地扬起嘴角笑了笑,心里却无端有些难过。
我说,是啊,我确实是忘了。
她于是又问我,那师弟是忘了什么呢?
我吸了一下鼻子,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如师姐所说的那样变成了一个呆子傻子,师姐还会像如今这般的对待我吗?
女子闻言,露出一个当真拿你没有办法的表情。
“都是一样的,师弟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对我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女子叹息般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甚至连最最细微的动作神情,都和曾经……每一次回想时如出一辙。
无数次的回忆总是到这里戛然而止,但其实,在女子说完自己的答案之后,她也问了我一个类似的问题。
她说,如果我不再是我,不再是师父的徒弟、你的师姐,甚至也许都不再可以称得上一个人的时候……等到了那时,师弟呢,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看我,给我送上每年的生辰礼吗?
我一时无法回答,因为我根本就无法理解,何为女子口中的,她不再是她自己。
女子显然也是看出了我的茫然。
“瞧把你为难的。”她说着,不等我追问,就挥挥手将我打发了。
临走时似乎还能听见她小声的嘀咕,说什么罢了,反正总归是会知道的。
我那时不懂,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渐渐地也就淡忘了。
——等到明白其中的真意,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终究,还是没给出一个能够让对方满意的答案,甚至连骗骗自己也不足够。
我垂眸,看向自己的怀中,漆黑的长剑正是先前女子手中的那柄。上头湿漉漉的,沾着些白色的碎雪,我抬起手肘将长剑在关节处擦了擦。
再抬起头时,什么场院,还有院墙内微笑着朝我招手的女子已然消失不见。
只有黑暗中无声飘零的红梅,如赤色的蝴蝶般纷纷坠落。
落到脚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赤色蝴蝶,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染了血的黑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