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河中府的夯土城墙染成狰狞的暗红色。赵新兰城头,望着身后绵延数十里的溃兵长队,战甲上的银饰早已沾满泥浆,发间还缠着断裂的旌旗布条。败军们跌跌撞撞涌入城门,有的拄着半截断枪,有的背着昏迷的伤兵,马车上满载着缺了轮子的器械,在青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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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早已干涸,只剩下龟裂的河床里躺着几具发胀的马尸。士兵们顾不上恶臭,疯了似的搬运石块,试图堵住破损的城墙缺口。“快!把拒马桩立起来!” 一名校尉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可手下的兵卒们大多挂了彩,缠着血污布条的手颤抖着,好几次都没能将沉重的拒马桩架稳。
街角的铁匠铺被征用为临时军器坊,风箱拉得震天响,火星四溅中,铁匠们正加急修补断裂的箭矢。但炉子里的铁料不足,有人竟将自家的铁锅砸了,混着生锈的铁片投入熔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与汗酸味,和着不远处伤兵营传来的呻吟,令人窒息。
城外的原野上,溃兵们正用最后一丝力气挖掘壕沟。他们的锄头啃在坚硬的冻土上,迸出点点火星,不少人虎口震裂,鲜血顺着木柄往下淌,却连包扎的布条都舍不得用 —— 那要留给更重伤的兄弟。暮色渐浓时,壕沟总算挖好,可沟底连竹签都凑不齐,只能随手插上些尖锐的树枝充数。
当第一盏孔明灯升起,标志着防线勉强完成时,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赵新兰猛地抬头,只见天际扬起遮天蔽日的黄尘,东齐的狼头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握紧腰间染血的长剑,望着身边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喉咙发紧。这道仓促筑起的防线,真能挡住如狼似虎的东齐大军吗?
狂风卷着黄沙拍在残破的城墙上,赵新兰攥着染血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旁将士们气息粗重,有人的绷带渗出的血已经干涸,在铠甲上凝成暗红硬块,有人紧握着豁口的刀刃,手臂止不住地颤抖。远处东齐大军的战鼓声越来越近,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发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种师道拄着铁胎弓,缓步登上城头。老将军的银甲布满凹痕,披风下摆还沾着撤退时的泥浆,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浑浊的双目扫视过众人,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在城头炸开:“看看你们这副样子!是要把祖宗的脸面都丢尽吗?”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箭伤疤痕,“这是二十年前守雁门关时留下的!那时候,我们人更少,粮更缺,可照样把东齐骑兵杀得丢盔弃甲!”
“都给我听好了!” 种师道突然举起铁胎弓,弓弦发出紧绷的嗡鸣,“此刻逃跑,不过是给东齐的马蹄当垫脚石!他们的骑兵追上来,你们的妻儿老小谁也活不成!可要是拼了这条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城头上的战旗哗哗作响,“打赢了,就能回家抱老婆孩子!就算输了,朝廷也会给你们家人发抚恤,让他们吃饱穿暖!你们的名字,会刻在忠烈碑上,世世代代受人敬仰!”
“还记得咱们大启的军魂吗?” 种师道猛地转身,指向远处东齐的狼头战旗,“犯我大启者,虽远必诛!今日他们欺到家门口,是男人就抄起家伙,跟他们拼了!让东齐人知道,大启的将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拼了!拼了!” 种师道的话音未落,城头上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士兵们握紧兵器,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原本低垂的 “启” 字战旗也被重新竖起,在狂风中猎猎飘扬。
片刻后,东齐的攻势如汹涌潮水般扑来。箭矢如蝗虫般遮蔽天空,种师道高喊:“盾牌手,结阵!” 盾牌相接的碰撞声中,前排士兵咬牙硬抗,不少人被箭雨射得浑身是血,却仍死死撑着盾牌,不让阵型出现一丝缝隙。
东齐的云梯搭上城墙的瞬间,惨烈的白刃战爆发。种师道弯弓搭箭,连珠箭射向试图登城的敌兵,每一支箭都带走一条人命。一名东齐悍将挥刀砍来,种师道侧身躲过,铁胎弓横扫,重重砸在对方脑袋上,将其砸下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