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的,其实和她一样,是:“抱、抱歉”,而非:“抱、抱我”。

懊恼又添一层。

程令雪呆呆看着轮椅中昏过去的文弱公子,一时间有些想哭。

她好像,离信任的反方向……

又大大近了一步。

收拾好沮丧的心情,程令雪眉间再度覆上冷静。她单手抱起地上昏睡的小姑娘,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刚走出不远,撞见一个黑影。

那人手中也带着剑。

程令雪戒备地抽出覆在身后的长剑,冷声道:“你什么人?”

来人走近了,火光照亮一张温厚的脸,约莫二十五六岁:“我是公子的贴身护卫,小兄弟唤我亭松即可。”

贴身护卫,哪有主子被绑走半天才找过来的贴身护卫?

程令雪狐疑地看着他。

亭松未多解释:“我跟小兄弟一道出去,待稍后公子醒来便知道了。”

刚走两步,那几个护卫寻过来了,见到二人,大松了一口气。

“亭松大哥!”

亭松看向程令雪,他还未说话,程令雪已往边上退了步:“抱歉。”

“无需道歉,小兄弟也是出于好心。”亭松道完谢,接过轮椅。

程令雪默然抱着孩子跟在他们身侧,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听出那位叫亭松的护卫原是去追刺客才回来晚了。

可她很是不解。

就算去追刺客了,至少也还有别的护卫,怎会发生公子被连人带轮椅端走,而几个护卫安然无恙的情况?

或许是贵公子涉世不深,身边的护卫也没什么江湖经验。

她算是钻着空子了。

这一夜过得兵荒马乱,众人不敢过多停留,连夜赶往泠州。

.

马车内安静无声。

亭松在对面为姬月恒泡茶。

姬月恒闭目养神,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睁开眼,抬起手腕端详。

这里什么痕迹也没有,可一月前,却有道红线从此处没入。

亭松留意到公子的动作,亦想起那怪异的蛊——中子蛊者需博取中母蛊者全身心的信任方能解蛊,且中母蛊者若死了,中子蛊者会筋脉受损,可中子蛊者死了,却对中母蛊者全无影响。

倒像下蛊人偏爱中母蛊者似的。

会是谁给公子下蛊?

中子蛊的又会是什么人。

亭松正揣测着,姬月恒忽然问他:“你说,会是那少年么?”

亭松当时在暗处守着,少年摔了公子两次,可公子两次都不让他出手。

此时回想,他也猜不准。

“若说不是,可那少年来的也太巧。若是,他却自称为了救孩子而来,况且,哪有人故意接近人竟还如此鲁莽?”

他说到鲁莽,姬月恒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中攒起些微困惑。

长指轻轻点了桌案几下。

他似毫不在意地随口一问:“我同他说抱歉,有何不妥么?”

亭松肃然的神情绷不住了。

他压下笑意,假装自己也不太懂:“会不会是那少年会错意了,以为您是体力不支,想让他把您抱起?”

轻叩桌案的长指倏然悬滞。

亭松觑向姬月恒。

公子那总是神情淡如冷雾的面上竟然露出了一个见鬼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