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血雨如花

神洲异事录 若风95 3382 字 2个月前

落霜颓然倒在地上,手中那把断剑也已被震落三丈开外,他从此莫说是与人打斗,就连起身站立,也已不可得。

饶是徐恪为了审讯人犯方便,不欲落霜流血过多而亡,是以手上只使出了三成巧力,只割断了对方的筋脉而已,否则,徐恪若出全力,此时的落霜早已没了双腿。

落霜自知从此已成废人一个,他猛扑在泥土中,双手捶地,发出了绝望的痛哭……

哭到后来,落霜的声音已不似在哭泣,而是在呐喊、嘶吼、嚎叫,仿佛在向天地控诉,控诉命运对他的不公。他心底的愤怒、绝望与痛苦正在不断地累积,这种愤怒与痛苦就好比汹涌的河流一般,终究要冲破堤岸,席卷而来……

徐恪看着倒地不起的落霜,冷冷言道:

“落霜,你手中命案累累,本司依大乾律令,今夜将你拘捕,你还有何话要说?”

落霜双手用力,挣扎着撑起了自己的上身,他用尽全力抬起头看着徐恪,从牙齿缝里蹦出了三个字:

“杀了我!”

徐恪再看此时落霜的面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的落霜,内心因为极度地痛苦与愤怒,面部已经彻底扭曲,双眼已满是血红,脖子上青筋暴起,竟连头发也已根根直竖……

这哪里还是一位少山的内门弟子?分明已经成了一个恶魔!

落霜以手撑地,极其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徐恪靠近,他伸出右手,似乎在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向徐恪求肯道:

“快!杀了我!”

徐恪紧紧握住自己的昆吾,却迟迟不愿出剑。

“快杀了我!我修炼魔功,已经入魔,再过片刻,就来不及了!”落霜紧咬牙关,显然正在与自己体内翻滚而来的魔气相抗。

他本已是魔气入体之身,靠着不断饮用人血方得以暂时压制,之后再度修炼魔功,今夜又猝逢大变,心神在痛苦、愤怒与绝望中终于崩溃,已然渐渐要入于堕魔之境。此时他已是用身体内最后的一丝真元与魔气相抗衡,眼看着只消须臾间,他就将再也无法遏止体内越来越盛的魔气……

“徐公子,快杀了我!我若成魔,长安城将片瓦不留!”落霜双眼圆睁,再度发出了嘶吼。

徐恪无奈之下,只得手挥昆吾剑,喝了一声“破金势”,罡气沛然而发,长剑往落霜前胸洞穿而过。

霎时间,落霜胸口激射出漫天之血雨,血雨纷纷扬扬,就如漫天飘落的红梅花瓣一般,洒落得到处都是。落霜眼看着胸口喷射而出的鲜血,竟而长舒了一口气,其状就仿佛彻底了却了一桩心愿一般,脸上竟满是愉悦与满足的神情。

徐恪急忙抽剑后退,依然躲闪不及,脸上、衣服上竟也洒落了许多落霜身体内的鲜血。

被昆吾剑洞穿胸口之人,就算武功再高,也势必不活。落霜坦然望着自己胸口,只见空洞的胸口中鲜血已很快流尽,然他竟而还残留着一丝气息。

落霜转身,便用这最后一丝气息,朝这无花的尸身用力攀爬,他一步一步,每一步往前,胸口内都要挤出一丝鲜血,直到他胸口内再也没有鲜血流出……

落霜终于倒在地上气绝而亡,直到他生命终止之刻,他右手还在往前,手指的方向,正是无花仰躺之处。

徐恪拿出一块丝巾,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他走到落霜与无花近前,只见两具尸身,一前一后,一仰一俯,相距已不过三尺。

徐恪心中不禁顿感一阵怆然,就在不久前,这还是两个鲜活的生命,谁曾想,只是片刻功夫,两人的生命就已戛然而止。

徐恪蹲下身,将无花的尸身抱起,借着头顶的一轮明月,此刻他仔细端详无花的面孔,竟突然发觉,无花虽容颜娇美、艳丽异常,可是她的眼耳口鼻之形状,分明就是当时的南宫无花!

她杏花一般的双眼,圆润的鼻子,细长的眉毛,扁扁的嘴,不就是南宫无花的面目吗?只不过,徐恪与南宫无花第一次相见,便被她二百来斤的体重吓坏,并没有仔细留意她的容颜而已,如今回想,南宫无花毕竟是南宫不语之妹,兄妹两人只是体型不同,可面目却都是一样俊美。

原来,“无花”一直就是南宫无花……

“无花姑娘……无病对不住你!”徐恪抱住了南宫无花,忍不住亦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就如此时天空不知何时而起的细雨一般,轻轻滴落在了无花的脸上。

徐恪多么盼望,此刻的无花只是暂时睡去,只要她一觉醒来,就能发觉自己正头枕在徐恪的怀里。

这对于无花活着的时候而言,那该是她心里感觉多么幸福的事啊!

可是,此时的无花双眼闭拢,面色雪白,已没有一丝呼吸,脸上也不再有一丝微笑。

先前,他已痛失挚友,没想到,只是数月间,他再一次痛失挚友的妹妹。

无花虽是落霜所杀,但却是为护他而死,想起南宫不语生前曾一再嘱托自己,令他务须好好照顾无花,此时的徐恪,面对着无花冰冷的尸身,内心顿感悔痛不已,眼中也是泪流不止……

“无花姑娘,你为何这么傻!你心中将我当作了杀兄的仇人,为何还要替我挡剑?你这一份情,可叫徐恪此生,该如何来还?!”

“南宫兄,愚弟实实对不住你呀!无花是你在世唯一的牵挂,你将她交付于我,可我竟未能好好去找无花,也未能帮你仔细护着无花,愚弟今后若到了九泉之下,实在无颜再见兄长!”

徐恪怀抱着无花的尸身,一边流泪,一边自言自语,到最后,他抬头望天,仿佛要与明月共语,却不曾想,他头顶的那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已悄然隐没于天际。

灞山四周,忽然就变得一片昏沉,暗沉沉的夜里,细雨无声而落,好似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悲伤都洗尽带走。

然而,任凭细雨沾满了徐恪的脸颊,任凭雨水洗尽了他脸上的血渍,可徐恪心头的悲伤,仍旧无法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