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濒死时，连呼吸听上去都那么痛苦。

仿佛一个破旧的风箱，已经老化腐朽，频率越来越急促，效率却越来越低。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汗水和血水混合着灰尘，弄花了他比女人更精致细嫩的皮肤。

他的喉咙被割开一个纤细的口子，上面还有蜜糖的香味，已经有蚂蚁赶来。

混合汩汩流淌的铁锈味鲜血，就成了一种让人闻着头皮发麻，又情不自禁想再闻一闻的古怪味道。

男人平时一定生活的非常细致。

那张如三月桃花般妖艳的脸上有淡淡的妆粉，唇膏亮晶晶的，即使是生机几乎从他身体里全部流失，依旧有几分颓然的美。

大片的鲜血在他身下，绽放出一朵妖娆的花。

也许是他的意志太过强烈，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另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蹲在他身边，把玩着一柄杂货店都能买到的杂牌小刀，极有耐心地为他刮脸。

那动作是如此轻巧，少女呼吸般熨帖，温柔地将他脸上的灰尘和血迹刮开，简直像情人的爱抚。

许是看出阴柔男人的强烈意志，平凡男人停下动作，有条不紊地为他整理好衣服，将小刀收入刀鞘。

平凡男人躺平在阴柔男人身旁，还扭动下调整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两个人看上去就像多年不见，抵足而眠的老朋友。

又像是学校宿舍里，两个挤在一张床上的好哥们。

平凡男人长出了一口气，侧过身子，根本不在乎那些血污，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和阴柔男人聊着天。

“熊子，哦对，赵鲲鹏。”

平凡男人嘴角高高翘起，根本不掩饰自己的兴奋：“真没想到，最后陪我的会是你，虽然我特意把你留到最后一个杀……”

阴柔男人又挣扎几下，幅度已经越来越小。

平凡男人恍若未觉，依旧带些许笑意和阴柔男人聊天：“我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多年，你不是我杀的第一个，却是最后一个，你说，我们两个多有缘？”

阴柔男人的气管被切断，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根本不能回答。

平凡男人哦了一声：“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其实也没什么事，谁让你是那个外号熊子的赵鲲鹏？没人给我钱，你和我也没仇没怨，只是想杀你。”

阴柔男人抽搐了一下，溅起一点血迹。

平凡男人嘿嘿笑了：“没逗你，生什么气？”

“为了杀你，我可是筹划了整整一年，你要是不死，怎么对得起我花掉那么多的精力和金钱？”

“真的，想杀你只是因为这样我心底会很痛快。”

平凡男人眨眨眼：“没办法啊，谁让我看的那本书叫《陈二狗的妖孽人生》，不是你赵鲲鹏的妖孽人生呢？”

“你知不知道，我曾经看到那家伙一点一点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看到他做个忙忙碌碌，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小人物，是会投入感情的？”

平凡男人又笑了，笑得几乎有些神经质：“这世上混蛋纨绔那么多，偏偏你这个不长眼的，怎么就敢去招惹他呢？”

“辣手无情，斩草除根……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可你还让他跪下，你，也配？”

平凡男人用收在刀鞘里的小刀拍了拍阴柔男人的脸，语气轻松：“瞧瞧你，当个反派都是最招人恨的，但是也挺好，陪我把这世界的最后一点时间走完，多好。”

阴柔男人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快意，还有无尽的阴狠与怨毒。

平凡男人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满是灰尘和鲜血的大手拍在阴柔男人精致的脸上：“你可真逗！”

平凡男人笑得那么剧烈，整个人抽成一团：“你以为我得了绝症命不久矣？我像是被绝症逼疯了精神不好的样子吗？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是太幽默了……”

如果阴柔男人能够开口，他一定会恶狠狠地咆哮：“你不像谁像？！”

可是平凡男人注定是听不到他反驳的，所以笑够以后，平凡男人坐起来，笑容逐渐收敛，看着血泊中的阴柔男人，轻声说道：“你怎么会懂呢？”

阴柔男人已经没了气息。

“主神，申请回归。”

“回归已受理，请轮回者寻找安全位置等候回归，预计时间约为五小时二十三分钟十二秒，视情况变动。”

“五个半小时……”陆仁甲点点手上的电子表，再次躺下来，这次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