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说着,拾了小径拨开丛叶往里走,就听到清止戏谑的声音,“公子,您就当衍清轩添了几张口,至于大娘子是不是有想启蒙公子的心思,只要公子您不想,她们纵使千般万般的绞尽脑汁,也束手无策不是?更何况后日公子就要启程,她们又不能做书童一并儿跟了您去麓山书院。”
沈文倬有些懊恼,“我晓得你说得这个理儿,我只是觉得碍眼罢了,就跟那一地青苔,突然蹭出来几个笋头,只会叫人看着又惊又奇。”
风月最爱听这样的墙角,越稀奇便越觉得滋味十足,猫在灌丛间的身子忍不住往前靠了靠。
沈南宝见状,存了心地打趣她,缚起袖子去拨丛叶。
一臂宽的叶子抖擞筋骨似的发出飒飒声响,骇得沈文倬腔调都变了,“谁?”
沈南宝看了眼缩着脖子羞恼不已的风月,支了个脑袋出去,笑眯了眼,“三哥哥是我。”
沈文倬心头蹦了蹦,也不知方才的话她听没听见,局促地笑,“五妹妹怎来了?”
他说这话时,舌头有些打结。
沈南宝猜出他因为什么,并不戏谑他,只掂了掂手上的卷轴,“我才抄了佛经,想去找小娘讨教讨教,她素日礼佛,最是懂这个的了。”
沈文倬看她眼底没有促狭的意味,这才松落了口气,又不禁讶然起来,“五妹妹也礼佛么?我听说上次爹爹回来,你还给爹爹抄了《药师经》。”
沈南宝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我就是个半罐水,略知一二罢了,不及容小娘,是个真正的礼佛之士。”
沈文倬嗐然,“佛祖慈悲,普度众生,只要心中有念,又何须分那什么算得上,算不上?”
他的声音很清澈,带着干净浸透人心的力量。
就是敦敦教导也不会有被人耳提面命的悖逆情绪。
想来这或许便是前世沈文倬守选县尉主簿时能兼任顺宁府府学教授的缘由罢。
沈南宝想着,含笑道好。
温温脉脉的眼眸汪着水似的,比春波还潋滟,叫沈文倬一眼看去,就有些心惊动跳的,他讪讪地翕了翕口,抓耳挠腮道:“我正巧要去小娘那儿请安,便一同罢。”
沈南宝便又道了一声好,随着沈文倬一径来到了沉香轩。
不料沈莳也在。
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沈南宝登门入室时,便见容小娘拿着巾帕在两眼下掖。
沈南宝暗暗回想前世,不动声色地屈了膝,“爹爹,小娘。”
沈莳面色有些不虞,双手落在椅搭上,乜着一双眼看沈南宝,“你怎么来了?”
沈南宝习惯了沈莳这样的冷待,垂着浓睫含住眼底的漠然,“我方才抄了佛经,不晓得抄得怎么样,想起小娘素日礼佛,便想让她替我看看。”
沈莳扬了眉梢,“你抄佛经做什么?”
他随口一问,沈南宝却突然抬起了头,敛着深潭般的眸凝向沈莳,“清明快到了,我想给我小娘烧点经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