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师君收回此言。”
如今已经改名为骠骑将军府的刘表府邸内,厅中一片肃穆。
大儒宋忠,低下了他的头颅,向弟子认错。
但此刻沈晨却依旧拱手行礼,向宋忠说道:“这并非师君的错,而是曹操以及那些唯利是图者之错。”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惊诧不已。
不过转念一想,沈晨虽然与他的师君理念不合,但师道尊严,不可能真让师长难堪。
且宋忠也算是仁至义尽,没有在沈晨举世皆敌的时候,落井下石,只是以沈晨才学出众,比超自己为由,让他下山离开。
所以在双方都没有完全撕破脸皮,沈晨又要维护天地君亲师的师长尊严的情况下,帮宋忠说话,倒也能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却无人应话。
邓洪眼珠子一转,问道:“为何是曹操及那些唯利是图者之错?”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又言: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沈晨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正如王莽没有篡位之前,何等的谦逊有礼?奸逆之辈之所以为奸逆,便是善于伪装,世人不知其真面目,受其蒙蔽,又何错之有?因而我从不认为受其蒙蔽者有错。”
“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虽不才,然亦学于师君三年,受艺良多。师君恩情,晨永记于心,又怎么会因为当初师君受到了曹操悾悾蒙骗,而心中怨恨师君呢?”
“只是世人明事理者少,而逐利者多。像师君及仲宣兄等人这般,当时受人蒙蔽,事后因天子衣带诏而醒悟者只是少数。却有大量所谓大儒名士,明明见到了衣带诏,也知道了曹操恶性,却犹自为逐利而为曹贼张目。”
“如杜袭、赵俨、繁钦等辈,号曰颍川四大名士。当初天下大乱,他们避祸荆州,刘将军闻其名,待之以宾礼,本想让他们为荆州效力。结果这些人却背恩忘义,伤化薄俗,弃贤明之主而去,只顾自身安危,又闻曹操得天子,便立即投奔,枉为名士。”
“他们明知道天子现在是被曹操囚禁胁迫,也宁愿仕于曹操,可见这些人之虚伪,不过是为了好让曹操以天子之名,赐予他们官位爵称,滋养他们的家族门第罢了。此辈宵小之徒,又怎么能比得上真正明白事理的天下智谋之士呢?”
祖孙二人像是双簧。
一席话语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毕竟这个年代也不流行鼓掌,如果赞同某人的发言,一般只会出声附和。
可众人却无人说话,唯有邓洪刘先等人纷纷叫好。
“好,将军之言,甚是精妙。”
“不错,此言有理。”
“尊师重道,将军真是孝义有加呀。”
几个人附和了几声,也算是给了点颜面。
蒯良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蒯越和蔡瑁则略有愤恨,心中难平。
张允以及另外一部分人的表情都是不置可否。
剩余的人则是不知道该不该附和。
毕竟他们跟沈晨也没啥关系,也不敢随意发表言论,免得惹麻烦上身。
现在荆州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有些暗流涌动的意思。
此时再冒出沈晨这样一条鲶鱼,还是条大鲶鱼,他们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站队。
唯有宋忠和王粲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面对沈晨主动示好,亦是显得手足无措,颇为尴尬。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愧。
不提当初他们与沈晨立场不同的事情,单说沈晨刚才批判的杜袭、赵俨、繁钦等名士,其实.他们也一样。
王粲就很想回去。
就跟他的好友士孙萌一样,很想回到颍川许都朝廷。
他可是山阳王氏,太尉王龚曾孙、司空王畅之孙,祖辈出过两任三公。
作为名门世家,又岂能常年在荆州南蛮之地蹉跎岁月,不回朝廷继承祖辈遗愿,封侯拜相?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曾经很羡慕士孙萌、荀攸、杜袭、赵俨、繁钦等被朝廷征召去许都的人,也盼望着有一天。
结果沈晨现在就在批判这些人,说他们助纣为虐,是宵小之辈,这怎么能让他抬得起头?
“好,说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