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说完,沈晨就打断道:“令君,我想你搞错了,我说的是地位有贵贱尊卑,但人,你我都是人。抛开地位不谈,我们是不是都是人。亦或者,你认为哪些人不算人,请你指出来。”
“这”
荀彧遇到这样的逻辑问题,一时间有些诧异,但片刻后还是点点头道:“是,我们都是“人”。”
沈晨就道:“汝先祖荀子说,“然则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今夫狌狌形笑,亦二足而毛也,然而君子啜其羹,食其胾。””
“我却认为,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们懂得思考,懂得礼义廉耻,懂得用修身来提高自己的品德,这才与禽兽区分开来。”
“从本质上来说,不管是天子还是某个贱民,他们都是人。但区别在于,天子生得好,出生在了皇家,所以他是天子。而贱民出生在了贱民家,为了一日两餐而艰难地活着,即便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力气。”
“令君出生于豪门大族,不愁温饱,不知道黎民疾苦。曹操屠徐州数十万生民,在令君眼中,亦不过是个数字。却不知道他们以前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曾经亦有过欢笑。”
“当人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屠戮同胞的时候,他就已经毫无礼义廉耻,跟一只会思考的禽兽没什么区别,在我眼中,曹操就是一只充满兽欲的禽兽。”
“我今日来到许都城外,就是想问问那些人,可有把那些百姓当做人看?可到了这里,见到了令君,却令我很失望。”
“因为我只看到令君不以为耻,反而为曹操张目,这是因为在令君眼中,曹操杀的那些百姓不算是人。所以令君竭尽全力在为维护曹操,现在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跟我说,曹公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想问问令君,如果徐州被屠杀的生民当中有令君的亲人,有令君的手足兄弟,有令君的朋友,令君还能够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曹公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令君出生于世家豪门,地位高高在上,不用担心吃穿,也不用担心被人屠戮,走到哪里都有人尊敬,会被人当贤良般对待罢了。”
“可是那些与令君一样的“人”,本来只是普普通通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挥舞着锄头,艰难地恳求着一日温饱。却被像曹操这样的人肆意杀戮,又有像令君这般内心丑陋之辈辅佐,他们何其悲耶?汝何其虚伪!”
说到最后,沈晨已经是怒而喝道:“人都说“城虽破,尤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毁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陨名可垂于竹帛也,有何惧哉”。尔这等助纣为虐之辈,也配留有清名?”
“唉。”
荀彧长叹了一口气,向着沈晨拱手一礼:“将军,彧告退。”
曹操屠城,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儒士,都没法来反驳沈晨的话。
包括荀彧自己,也是因为汉室天子在许都,不得已才一直为曹操效力。
如果不是为了汉室江山的话,那么将来曹操称魏公的时候,他就不可能站出来反对。
以他为曹操鞠躬尽瘁二十多年的地位,如果学那些世家大族,在曹丕篡汉的时候劝进一下,荀氏在曹魏的地位,绝对不比夏侯氏低。
因此荀彧是一个有良知的人,面对沈晨的指责,指责他为一个残暴的禽兽效力,他就没办法厚颜无耻地来辩解。
所以他只能选择挨骂,然后告退。
看着荀彧离开的身影,沈晨没有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荀彧或许是一个道德君子,但这种道德君子,不是对黎民百姓,而是在对汉室江山的尽忠。
作为后世人,沈晨从来都不会在意什么天子皇帝,他同样也是底层平民出身,看得太多古代百姓的痛苦,只想为百姓作主。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竖起汉室大旗这杠大义,没办法像辛亥革命一般推翻封建制度的话,沈晨早就反了。
而荀彧只想着他的汉室江山,而现在最有可能匡扶汉室的,就是曹操。
因此他只会站在曹操这边。
沈晨则心中有万民,希望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人人有衣穿,有饭吃的世界,或许这个道路会极为漫长,但至少也要在这条道路上努力。
所以他跟荀彧之间,注定不是一路人。
“杀!”
沈晨举起手中的环首刀,高喊道:“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杀!”
身后大军,爆发出惊天怒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