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权势

攀高枝 白鹭成双 1948 字 2个月前

先前陈宝香对张知序的权势只是有耳闻,没有怎么实在地见识过。

现下却是开了眼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旁人少说也要挨三十大板再流徙八百里,她倒是好,凳子坐着水果吃着,还有主审官站在旁边给她赔笑脸。

不一会儿,她还接到了一封升任令。

“恭喜陈大人。”来送信的官员十分殷勤地对她道,“今日平息广厦坊之乱有功,上头经过吏部核议,特许您升任造业司总署武吏录事一职,位五品,俸禄同各营统领。”

陈宝香惊得目瞪口呆,拿着调令正来反去的看:“责罚呢?我失职的责罚?”

“大人这是高兴糊涂了。”那官员意味深长地道,“今日大人分明是先接了造业司的调令前往广厦坊增援,按照大盛官律,同衙署的上官对下级有优先的调度权,那封后头来的巡防营调令,与您有什么干系?”

还能这样?

陈宝香捏着纸张,有些恍惚。

她被人恭敬地送出衙门,又恭敬地送上了车。

天色已晚,明珠楼又亮起了灯。

张知序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

陈宝香今日不跳不闹,居然坐在桌边看他书架子上的《大盛律》,眼神认真,神情专注。

按理说他是该夸她两句的,但是——

看了一眼那字都倒过来了的封皮,他撩袍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问她:“有心事?”

“怎么会。”她嘴硬地翻了一页,“我今日升官了,高兴得很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这像是高兴的模样?

打量了她两眼,张知序问:“今日之事,你觉得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那当然是程槐立和陆守淮他们蓄意为之。”陈宝香提起来就生气,“就算我不去广厦坊增援,他们也会逼你三番五次调度巡防过去,然后再在巡防的辖区里纵火。”

巡防不是造业司麾下的衙署,一旦出事,张知序也会被提告滥用调度权。

“很聪明啊。”他含笑点头,“那你又在气什么呢?”

“我不是气,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算了,你肯定也不爱听。”

搬来凳子坐在她身边,张知序捧起茶盏:“说。”

陈宝香定了定神,伸手比划:“我们三乡里有一个人,打小就瞎了一只眼睛,去做工没人肯要,原是没活路的,但他很是吃苦耐劳,去城里收潲水、打更、扫街,什么活儿都做,终于在二十来岁时攒了一点小钱,打算回村给母亲治病。”

“结果当时有两个大户人家不对付,一家说家里失窃,另一家说家里走了火,两家都颇有权势,互相告不倒,官老爷为了息事宁人,就把打更的他拉去打了一顿板子。”

“那一顿板子很重,打得他瘫了两条腿,在城里耽误了半个月,于是母亲没救回来,自己也只能苟延残喘。”

陈宝香歪着脑袋笑:“他的一生都毁啦,却像落进海里的水滴,激不起任何波澜。上京一切如常,那个打他板子的老爷后来还升了官。”

张知序捧着茶盏的指节颤了颤。

他是在大家族里长起来的,从小接受的教育其实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比如今日之事,他要做的是跳出对方的圈套,只要成功跳出,便已算是成事。

至于对方用了什么手段、祸及了多少人,其实都跟他没关系,罪业也落不到他身上。

但听陈宝香说的这个故事,他突然就好像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心口有汹涌而上的愤懑和不甘。

凭什么呢,凭什么别人的一生只是权贵斗争之间的牺牲品,凭什么本可以活得好好的人,要变成宣和坊河边不成形的骨灰。

“我会替他们报仇的。”他沉默半晌,然后开口,“但在那人伏法之前,我能做的只有为他们申发修缮房屋的钱和丧葬抚恤,最多也只能按七品武官的份额给,再高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