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帝二十一年,殿试】
“尔等对黄河水灾的看法,朕已明了。”先帝端坐高台,将下方所有学子的神色尽收眼底,最终停留在一个头顶尚能看到青白头皮的学子身上:“哪个是高禀延?”
“启禀陛下,正是学生。”突然被点名,高禀延额上略起了一层薄汗,却依旧不卑不亢地走向大殿中央下跪行礼。
先帝又问:“看你这头发......你曾是和尚?既做了和尚,为何又想要还俗呢?可是嫌弃佛门清苦?”
先帝虽不是一位明君,但久坐高位,亦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这句话问的并不和蔼,连在御前放肆惯了的楚王都没敢贸然开口。
重压之下,高禀延依旧口齿清晰,语气诚恳:“并非如此。学生幼年家贫,父母难以养活,将我弃于一寒寺门前。幸得住持怜惜,收我于门下悉心教导,学生方能活到今日。纵有清规戒律要守,学生甘之如饴。学生执意还俗,心中亦觉愧对主持,可有些事,和尚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有成为皇帝的臣子才可以。”
小主,
“看着确实不像忘恩负义之辈,起来吧。”先帝的表情喜怒难辨:“既然如此,想必你还俗来此是有一番抱负的。朕认为你这篇针对黄河水患的文章写的不错,若你真的能够将文中所写一一落实,或许真的能解朕的心腹之患。”
“不过,”先帝话音一转:“朕现在又觉得,将你留在身边做个侍讲也不错。高禀延,你想怎么选?”
此言一出,大殿上的其他学子眼睛都嫉妒红了,恨不得上去替高禀延选择,至于选哪个——还用问吗?侍讲看似职位不高,却是天子近臣,清贵无比;而治水呢?治得好便罢了,若是治不好,别说能不能保住乌纱帽,命都可能没有啊!
“蒙陛下厚爱,学生......并不想留在上京。”
话音刚落,一众哗然,先帝还没说什么,楚王已经大怒,右手都摸到了腰侧的鞭子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为何?”先帝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面上没有丝毫不悦。
高禀延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和颜悦色,他下意识抬头,却正正对上先帝的目光!
那一刻,高禀延忽然从那双已经衰老的双眸中看出了一些并不属于一个昏聩君主的色彩,那些色彩哀伤而纠结,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刹那间,高禀延福至心灵,文思泉涌。
“江南腊月天未雪,居者单衣行苦热。连山郡邑瘴尽行,岂独岭南与闽越。逋民攘攘度闽山,十人不见一人还。明知地恶去未已,可怜生死相追攀。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