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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预料的一点没错,从我坐在这儿开始,源源不断的问题就像轰炸机一样向我袭来,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有时还颠倒着问,若非我早有准备,怕是会露馅,即使这样,应对这种繁琐的交际依然令人疲倦。
不过通过谈话,我也大略摸清了周员外身边坐着的这几个人:长须男姓张,婺城富商,生意主要是布匹绸缎。对我敌意最大的年轻公子叫郑适,是张姓富商出了三服的亲戚,秀才出身,举人考了三次皆落榜,自周员外致仕后,经常到周宅大献殷勤,希望周员外能收他为徒,他对我的敌意完全是因为周员外的态度;还有个一直在旁边喝茶看戏的矮瘦男人,他虽没有穿官袍,但举手投足的一些小习惯都能暴露他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人便是长青湖一带的知县。
“我来迟啦!周老莫要怪罪!”
一个嘹亮的嗓门打断了这令我厌烦不已的对话,来人身材极为魁梧,走路大摇大摆,十分狂放。他由客满斋的伙计引着穿过人群,跟他比起来,那不算瘦小的伙计简直像只小鸡仔。
“世侄,”周员外含笑向来人颔首:“就等你了。”
周世乡倒是眼睛一亮,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看来和这人关系不错:“师大哥,你可真是来晚了,看,位置被人占了吧?”
我的目光与来人对上,周员外介绍道:“净月,这是老夫的世侄师威,从前是永州水师教头,可惜他这人最是个混不吝的,嘴上没把门得罪了人,后来便一直跟着我。他一贯如此,若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他又对师威说:“你今日来晚可是该罚,便罚你让个座,可有意见?”
“瞧您说的,我哪儿敢对您有意见,应该的,应该的!”师威一咧嘴:“便是周老不说我也要自罚的,掌柜,上酒来!我自罚三碗给周老赔罪!”
客满斋的老板一直在附近候着,闻言立刻亲自服务,端上一坛米香四溢的好酒,周员外摆摆手:“酒放这儿也就罢了,不必现在喝,若戏还没开场你就喝醉了,老夫还要找人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