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膝盖让出来给你枕着。”楚赦之笑得温柔:“然后说一句,我在这里。”
我嘴唇开了又合,不知该说什么,干脆用手捂住了脸,闷闷道:“太犯规了,你这个人。”
楚赦之轻抚着我的面颊:“你知道收到回信时我第一反应想到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想到我们第一次争论,”楚赦之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时我就觉得你对‘我在’这两个字过分敏感,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每当午夜梦回,噩梦初醒,满脸泪痕的小和尚缩在慈祥的老和尚怀中,那么孤独又脆弱的时刻,九谏都是靠这两个字挺过去的。他怎会不知 这句话有多么讨人喜欢呢?之所以从不轻吐于口,正是因为这个承诺对他来说太过特殊,所以也容不得他人轻佻。宁愿不要那一瞬的温暖,也不愿撒一个对己对他都一戳就破的谎言。这样的九谏,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那你就更应该记得,我后面还说了一段话,”我把捂着眼晴的手拿了下来,目光直直地对上他的:“成为他人全部的寄托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个人还执念深重——比如,我。”
时隔多月,当时被岔开的话旧事重提,人还是那两个人,关系却已经完全变质。而现在的我,并不想再轻易放过他:“还记得我一直不让你叫的那个法名吗?”
楚赦之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只有天境大师才能叫的那个——阿难?”
“是,”我缓缓说道:“这个名字由梵语Ananda音译而来,意为‘欢喜’,取自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的阿难佗。”
楚赦之虽不甚精通佛法,但这种基础常识倒还算略有耳闻:“‘相如秋满月,眼似青莲华,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难心。’我曾听一位游僧说,在佛陀十大弟子中,阿难记忆最强,仪容俊秀,令见者心生欢喜。这么看来,阿难这个名字,当真是极适合小九的。”
“师父起这个法名的时候的确有调侃之意,”我唇角微扬:“不过更多的是对我的担忧。阿难尊者虽博闻强记,可直至佛陀入灭时却仍未开悟。而我……更是欲念缠身,烦恼不尽。明知爱欲难长久,年寿无奈何,却依旧忍不住沉溺于此。也正因我执念如此深重,所以更容不得他人许下承诺后再退却。实不相瞒,便是现在你人就在我身边,一想到你对我说的话不知还说给过多少人听,我就已经气得想把你的腿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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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伸直,指尖轻轻划过楚赦之最脆弱的咽喉,流连几下,这才放下手:“该给的警告我已经给了很多次了,总之,别让我失望,知道吗?”
——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楚赦之的眸中有一瞬间的惊讶,旋即笑道:“是我的错觉吗?还是你一直是这样的……霸道?”
“嗯,我一直就是这样霸道。”暴露出不常见于人前的一面,我再次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好了,说说你刚才跟着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话题岔地太远,我来不及告诉楚赦之刚才的梦——那是湖边的一片芦苇荡,四周缭绕着白茫茫的雾气。一双满是青筋的手从雾里伸出来,扬起手,直指翟家幽深的墙院。雾气越来越浓,那人消失不见了,雾中依稀露出一抹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