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宫现任宫主董妍是个毋庸置疑的疯女人,如果让观沧澜评价的话就是:疯得很彻底,但在不涉及某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男人的方向上,并不是个可以被随意糊弄的人。
观沧澜一直知道自己有缺陷,幼时的他因为无法理解,也很难感知周围人的情绪,常有一些在外人看来十分诡异的举动,被亲生父亲称为“傻子”、“怪胎”,又在伯母的放任下饱受虐待,种种因素累积下,他的病演化成如今的样子——他只能感知到最激烈的情感,比如疯狂的杀意、歇斯底里的爱意、深入骨髓的不屈、对一件事或一样东西极端的专注等等。所以,观沧澜是真的很喜欢待在董妍身边,她的爱和恨、偏执与扭曲从不掩饰,而董妍对他那种夸张得令两个师妹羡慕不已的偏爱是真的吗?
如果姜夙萤在场的话,就会对九谏曾对她说的话有更深的了解——董妍对观沧澜的偏爱原因并非观沧澜本人,如果没有找到观沧澜对于董妍的特殊性究竟是什么,就算真的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没错,董妍对他的好一部分是出自自己的喜好,但大部分原因对萧家的感谢。
楚赦之逃家后,他的母亲,也就是观沧澜的伯母直接让观沧澜代替了楚赦之从前在萧家的位置。因个性使然,观沧澜对萧家黑暗面的接受程度比曾经的楚赦之还要高上不少,被送到灵鹫宫学艺前,他从伯母口中得知了关于董妍的故事。
杀死前朝王室最后一个男性继承人,也就是董妍的丈夫后,他的伯母,萧家掌权人萧明德以董妍丈夫的好友遗孀的身份取得了董妍的信任,并帮助重回灵鹫宫的董妍杀死所有竞争者,夺取掌门之位。作为报答和交换,不知丈夫真正死因的董妍答应在自己死后将宫主之位传给萧明德的儿子,并定下儿女的姻亲关系。自然,如果楚赦之还在的话,萧明德自然不会同意,但观沧澜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她怎么会在乎他愿不愿意?
董妍的疯狂众所周知,而她的位置也并不像刚当上宫主时自己以为的那样稳固,灵鹫宫在东南沿海的确有不小的势力,但已经常年没有联络,如果谁想当然地以为拿着一块印章就可以得到一切,事实会给他教训。而当董妍将掌门印给自己并交代了这次的任务时,观沧澜就知道,她终于起了疑心。
实在是他这几年为了研究活死人不常待在灵鹫宫,而玉腰奴的愚蠢在没了他的遮掩和转圜的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董妍的试探来得甚至比他想象中还晚。索性他也厌倦了再和灵鹫宫的人虚与委蛇,干脆把文咏蝶和姜夙萤都带出来杀干净,大家做一个了断。
令观沧澜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次道法大会上发生了太多变数,如果不是遇到了更令他感兴趣的九谏,他也许会对蜕变的姜夙萤更好奇一些,而且直觉告诉他,也许九谏会给他更多“惊喜”。
“【月神】,”别有韵味的波斯语令这个称呼变得更加缱绻:“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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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田、水利、田赋、关税、刑狱、官员升调考核……”我伸手在满桌子的卷宗里翻了翻:“都查过一遍了,陈项肇没有说谎。”
央影不解:“殿……为什么要查这个?”
“因为不应该,如果陈项肇没有说谎,他就应该会从各处收支里发觉不对,可他既没有说谎,又没有发现问题,那就说明有问题的是我。”指尖摩挲着桌案,我肯定道:“还有没查出来的漏洞。”
我又看了一眼从陈项肇书房里借走的山水志,受条件所限,这人官当的不怎么样,山水志修的却不错,怪不得能够当做每年官员考核的加分项。里面描写的每一处山川河流都细致详尽,风土民情别有逸趣,实为可读佳作。
“大寒至,常恐阴胜,故以戍日腊。戍者,温气也。用其气日杀鸡以谢刑德……”我若有所思地念出了其中一页的民俗:“鸡头可治蛊……鸡主以御死避恶。”
“这不对。”我盯着央影看了半天,把他看的莫名其妙,才挤出三个字。
央影道:“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