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召见,谁敢耽误。不管在做什么,哪怕在府里正跟着小妾美奴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旨意一到,也得赶紧提起裤子,爬起来进宫面圣。
所以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十二位王公大臣就到齐了,在两仪殿里,规规矩矩地站成两列。
而楚清怡,一个没有品级的未婚女子,比他们更体面。
被皇帝赐了座。兵部尚书他们到的时候,她正端着一杯青瓷盏,品茶呢。
皇帝坐在御案后面,审视着自己的臣子。
楚清怡也很懂规矩,宜静不宜动得保持沉默。
而在他们面前垂首站着的大臣们,有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尤其是之前跑到人家府门前偷窥的人。
孙威暗中给沛国公递了个眼神:这是啥意思?楚家姑娘咋到了这?
沛国公闭眼撇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安定侯朝着沛国公努努嘴:不会是来告状的吧?就齐阳侯家那事。
沛国公朝他一瞪眼:老匹夫,闭嘴!
安定侯偷笑,收回目光。
下面的人打完了眼风,李惑也对来的人心里有了评估。
他如往常一样,随和开口:“今日宁安侯的妹妹跟朕说,宁安侯尚有一个遗腹子,朕想着可以依照老宁安侯的旧例,让这个孩子承袭宁安侯的爵位。诸位爱卿,觉得可好?”
听到这话,殿内众人心里各有不同。
楚清怡自然是松下一口气。
皇帝的话明显带有一定倾向——那就是让这个孩子袭爵。
可是一个爵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宁安侯爵位背后代表的东西。
宁安侯家经营赤北军五十余载,可以说在军中威望深重,叶大根深。
当年宁安侯能以十五岁的稚龄掌管赤北军,可少不了他爷爷他爹的那些副将的扶持。
而现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比当年楚清扬出现的时候还小上八岁,距离他能进入赤北军的年纪,少说也得十五年。
这十五年听着挺多,但和宁安侯府掌握西北的时间,和那些老将还能好好活着的年岁相比,又太少。
根本就不够他们作为一个新将领,分化,吞噬,清洗,把赤北军的人收为己用。
这也是沛国公、孙威他们死盯着宁安侯府,生怕再出一个“楚清扬”的原因。
奈何,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们还是失算了。
派人盯着宁安侯府的人,心里都在痛骂属下办事不力。
但是现在不是懊恼和追责的时候。
安定侯递给沛国公一个眼色,示意他站出来。
虽然两人平时多有不对付,但此时利益一致,沛国公也只能妥协。
他的身份,的确是最合适。
就见沛国公拱手,鞠躬:“陛下圣烛明照,体恤功臣,真是臣等之福。就是臣愚钝,有一事不明。那日听楚家二小姐哭诉,说楚家后嗣不继,臣心中还跟着感叹痛心了一番。可这今日,怎么又突然出现了一位‘遗腹子’呢?”
沛国公抓得点很好,但楚清怡也是有备而来。
楚清怡没有站起来回话,只是抬了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赶上她爷爷年纪的老国公,坐得安稳。
“沛国公是老齐阳侯夫人的亲弟弟,也就是现任齐阳侯的亲舅舅。怪不得对齐阳侯府门前的事,那么清楚。”
这话先点出沛国公与齐阳侯的关系,暗示现在沛国公算是和楚家结了仇,说话有偏颇。然后,楚清怡继续说:
“沛国公不提,我本不好意思用家事,打扰陛下。但现在沛国公提起我姐姐,民女斗胆,请陛下为我姐姐做主。”
说着,楚清怡才从椅子起身,再次跪在地上。
”我姐姐嫁入齐阳侯府四年有余,收束自身,上孝顺公婆,下敬重夫君,从不专横善妒。但就这样的一个人,被他马家践踏在泥地里。宁安侯重伤的消息刚传回京,就为了妾室,把怀着身孕的她囚禁在庄子里,每日残羹冷炙,寒被铁衾。而等我兄弟一死,他们竟然还想让她一尸两命,无声无息地死在庄子里。“
“可怜我那姐姐,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又面临丧子之痛。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心存死志,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楚家有后的好消息,她便刚烈地自尽在齐阳侯府门前。”
楚清怡说着,泪如雨下,她朝着御案后的人磕头拜倒:
“民女,叩请陛下,还我楚家一个公道!”
沛国公的脸色极其难看。
偷鸡不成蚀把米。楚马两家的事闹到御前,别说马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他这个提起此事的人也得跟着倒霉。
沛国公心里抽紧——他掌赤北军的事,恐怕是没希望了。
但一个沛国公倒下了,还有好几个“沛国公”站出来。
比如——从贤妃那里接到消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就等着今天这场面的孙威。
“陛下。”
孙威上前一步。
不得不说,孙威能一路升迁到三品,也是有他的优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