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可没想到,贤妃此时退败要逃,梅瑾萱却不愿放过她。
梅瑾萱的目光从贤妃身上开始,一个一个逡巡在启祥宫众人身上,最后又落于贤妃。
“贤妃今日好生威风,闯本宫宫闱,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梅瑾萱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砸得贤妃脸上恼怒褪去,转为苍白。
“我不是!臣妾只是担心……”
“够了!”
梅瑾萱打断贤妃的话:“是非黑白,不是靠你秦瑜一张嘴就能歪曲的。贤妃巧舌如簧,但尔等着实不配浪费本宫的时间!本宫还是那句话,本宫懒得听,到陛下面前再分辨吧。”
这话说得,把贤妃的脸面毫不留情地都扒了下来。
一句“不配”,在启祥宫宫人面前,让贤妃的尊严荡然无存。
但贤妃这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她更关注的是梅瑾萱后面的话。
上一次“到陛下面前分辩”,让贤妃失去了统管六宫的权柄。这一次又出这话,不由让贤妃心上一紧。
如果今天能如她所愿抓住梅瑾萱的把柄,或者能断了宁安侯府的爵位传承,她就是受罚也值得。但如今……
贤妃心如擂鼓,手掌握紧。
她脑子里把今晚的事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吐出一口气,放软了身段。
“是臣妾之过,请娘娘恕罪。”
说着,她就朝梅瑾萱直直跪了下去。
“娘娘,臣妾真的不知有外人入宫,所以一时惊诧,才失了分寸。臣妾刚刚冲撞了娘娘,只是因职责所在,绝无半点对娘娘不敬之意。若娘娘要责罚,臣妾绝无怨言。臣妾在这里,向娘娘赔罪了。”
说着,双手交叠抵着额头,微微躬身。没有拜下去,只是行了个半礼。
她面目转换之快,让梅瑾萱都始料未及。
这一认错,让梅瑾萱后来连用三个词赞道:
能屈能伸,以退为进,不失风骨。
但梅瑾萱也不是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她既没有继续得理不饶人的斥责贤妃;也没有被她的话架住,只能顺了她的意,彰显大度的“恕罪”。
而是冷冷地说:
“贤妃娘娘现在有协理职权,本宫不过是占了一个贵妃的位置,受不起贤妃这一礼。贤妃不用在这里多说了。有什么招数,还是去陛下那里用吧。”
说完,她转身不再看她:
“素雪,送客。”
就是这样,不管对方出什么招数,她都不接。
以不变应万变。
虽然占不了上风,但是今天梅瑾萱的目的已经达成,占不占上风有什么关系。她没那么幼稚。
她出言打压贤妃,也不过是为了削一削她的气焰,也是削一削她背后孙家的气焰。
使之后楚清怡的行动,更加方便而已。
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贤妃带人灰溜溜地走了。
启祥宫的乌泱泱的人消失,梅瑾萱才有时间和床上的妇人说几句话。
她坐到妇人身边,亲近地拉起她的手:
“阿梨,辛苦了。”
被叫做阿梨的女子摇了摇头。
梅瑾萱笑着逗弄一下襁褓里紧闭双眼,正含着自己的手指,吧唧吧唧吃得正香的女婴。
随后,问向齐居正:“虽用了药,但是不影响母体与孩子之后吧?”
齐居正点头回答:“冯梨姑娘月份也足了,只是早生了两日,不影响什么。臣刚刚也给大人孩子诊了脉,都非常康健。”
梅瑾萱这才放下心来,她摸摸孩子还湿着的胎毛,说:
“阿梨,这回真是多谢你。你们母女冒着风险,救了功臣之后,我与宁安侯府都感念你们恩德。”
阿梨表情惶恐:
“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当年在王府,我娘就总让我跟着娘娘,听娘娘的话,为娘娘做事,我心甘情愿。而且,就算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大事,但也听说过宁安侯是为了杀蛮人才死的。我虽只是妇人,但也知道家国大义。能帮上宁安侯,我高兴还来不及。”
梅瑾萱深深看着这个,于嬷嬷出宫后和王府副管事生下的孩子,咽下其他空洞的感激的话。她拍了拍阿梨的手,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家国大义,这四个字用得何其广泛。就是没读过书的人,也肯定听说过。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懂得它呢?
诗书世家出身的后妃不懂,居高位掌兵马的将军不懂,甚至可能那些每日站在金銮殿里,指点天下高高在上的士族大夫也不懂。
但这个家生子出身,地位卑微,没机会读几句书的妇人却懂。
梅瑾萱说不出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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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又关心几句孩子,嘱咐宫人仔细伺候后,带着胸中的怅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