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头的尸体

人是否能死而复生?

周宙对谶纬之学和怪力乱神向来不屑,死了就是死了,一抔黄土下去,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死而复生。所以他收到顾熠发过来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对方终于疯了。

这种感觉一直存在,在许时青死后他们的每一次见面,周宙都能察觉到顾熠的改变,那种变化是微妙的、像是慢慢滑入深渊。

一些时候,周宙也会惆怅的蹲在墙角的阴影里吸烟,透过淡淡的雾去捕捉火烧似的夕阳,想起那个来去匆匆的小鬼。

他太年轻了,学着顾熠像奔丧似的穿得一身黑。又好多次被林丹丹“威胁”着换上那些亮色的衣服,周宙笑他像那种好欺负的学生仔,于是少年人就偷偷摸摸的换回那身黑色衣服。

——十七岁,就差那么一点点。

高州的手胡乱的比画着,说,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十八岁了。

那是一个很美好的年纪,周宙也有过。所以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世道,许时青连打架都不用会,他会活得很好,会在十八岁迎来他最重要的一场考试,然后有一个成人礼。

……而不是连尸身都拼不全。

他狠狠的闭上眼,那个场景是周宙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他们最小的同伴、弟弟、家人,像是破布娃娃一样东一片西一片。

活着的人硬生生变成块冰冷的石碑,谁都受不了。

复仇。

周宙知道,这个词是他们心中共同的念想,那甚至不必说出口,只要看看彼此的目光就知道了。

复仇。

他们掘地三尺,一无所获,甚至引发了一连串的猜忌和追缴。

而第二年,一则情报引爆了他们所有人的怒火。

——C城掌控者甲名收藏了一颗头颅。

那是许时青的。

林丹丹那时候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阴狠,眼眶通红:那是时青……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了!

窃取情报的异能者不可接受的捂住脸,她从来没那么失控,这个被外界称为“谋略君主”的女人痛苦的推论出可怕的真相。

甲名如何砍下许时青的头颅,又是如何精心保存,哪怕过了一年多,那颗头看起来依旧鲜活如真人。显然,对于他而言,许时青作为他的敌人,甚至到了他特意割下其首作为炫耀展示的战利品的程度。

“C城易守难攻,而且守备森严。”顾熠从情绪里挤出理智:“而我们只有四个人。”

他们需要有一个势力,一个可以和甲名相抗衡的势力。

于是长青诞生了。

顾熠这个人,一旦想要达成什么事情,就会拼尽全力的去做。可相应的,一旦目的达成,他又会陷入怎样的状态之中呢?

周宙摸不准,高州和林丹丹同样如此,他们这些陪着他走到如今的人,亲眼看着对方从温柔变得狠毒,各个基地之间的明枪暗箭、长青基地内部的各种矛盾……这些都不是那个沉默的青年可以应对的,顾熠已经把自己逼成了另一个人。

甲名死在那年C城的春天里,街道两边的樱花大簇大簇盛放着,挤挤挨挨的缀在枝头。

当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弦松下来,他们或多或少都感到了放松,但想象中大仇得报的释然和喜悦并没有降临,招摇过市的反而是空虚和茫然。

周宙感到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关口,过去的九年里,他们为仇恨活着,而这一年开始,他们要学会告别许时青生活下去。

这看起来很难过,但建立基地的过程之中,他们已经找到了方式。为自己,为别人,为家园,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人活着总是在前进的同时忍耐脚底的玻璃渣,或者别的什么,总是在忍的,忍忍就过去了。

顾熠此刻的讯息让周宙感到他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要么是被异能者糊了眼,要么是脑子出了问题有幻觉了。

尤其是这是许时青完整葬下的第一年,忌日他们一起过的,刚分开没两天就出现这事,周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林丹丹和高州他们出发的早。作为基地的门面,林丹丹不可能中止定下的行程折返,现在可不是过去那个交通便利的时代。而高州,他是随行的技术人员兼保安,同样无法赶回来。

他猜测他俩现在还在赶路,由于大部分地面基站和卫星废弃的原因,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因为常常失效,所以已经不通用了。他们的联络是靠着电报机搞的,而且因为距离限制,还有一定的使用范围——因为长青虽然有足够的中转站,但关于首领的情报,显然不可能通过那些公开的地方。

卫星、基站……要人又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