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站出,面向试者,神态平和
“此题由某出,各位且听好,”
易风扫视众人,表情略微严肃
“此次策题:就臣民与国本论此次我朝与天朝和亲事宜。”
话音一落,台下诸子便议论开来,闻昭只看着那白衣少年,心道:原来他们说的吵架就是这——?
易风将要转身之际,一人迅速起身,举起红签牌,毅然走向前方,于试场中心立定。
少年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身姿挺拔,映在地面,光刻的影,像是被时光封印了的谁。
众人惊诧地看着台下少年,易风摸摸胡须,缓缓问
“小子如何称呼?”
少年抬手
“晚生储子云。”
易风点头
“子云可是有对论?”
少年放下手,抬头,定定看向易风
“对论之前,小人有一惑望先生赐教。”
“且讲。”
“晚生曾闻先生治学严谨,做事一丝不苟,历年对论,最难通过的其实是先生这关?”
诸生交换眼神,看向少年的目光带了质疑,这小子怕是不想中第了吧,这话问的,分明是来砸场子的嘛。
易风淡笑,七分认可
“这亦算对某的褒奖,某在此谢诸位抬爱。”
少年扯唇,眼里却没有笑意,一步一步迈上台阶。有侍卫欲阻拦,易风摇摇手阻止侍者
“兄长曾书过自荐信于先生,从未得到答复。应试四次,皆于先生处落败,吾有幸观试一次,未曾觉兄长对论有不妥之处,先生却咄咄逼人,逼其臣服,失其颜面,让其此生无法抬头做人,最终悬梁家中,不复有明日,先生,有何可说?”
少年立在易风对面,眼底是隐忍的痛恨。
易风心平气和地看着眼前满带戾气的少年,神态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少年所说之事全然与自己无关。在座诸位充满好奇又略带紧张等待易风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听其不紧不慢问
“敢问汝兄长名姓?”
储子云冷冷看着老者,一字一句
“储子风。”
易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记起那个执着又卑微的青年,点头
“是他,”
再次看向储子云,眼中有了些嘉许
“你比他有勇气。”
储子云并不买账,神情依旧冰冷
“还请,先生答复。”
易风依旧和蔼
“某不认为子风有能者之才,过于执着终究带来毁灭。”
如果说之前储子云对易风的态度有所隐忍,现在便只剩下明目张胆的愤恨
“你到现在还认为他是咎由自取,你难道连一点愧疚也没有!”
储子云激烈的吼声仍未给易风带来丝毫改变,他只平静地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少年,用老者看待稚儿的目光
“听闻噩耗,某亦难心安,只是逝者不可谏,子云前路可期,何究过往。”
储子云看着易风,突然笑了
“好一个逝者不可谏,子云前路可期,依先生之意,是打算让晚生通过对论?”
易风摇摇头
“子云莫再胡闹,此事且可试后再议。”
易风不想多做纠缠,转身欲归位。侍卫很是机灵,立马上台准备将储子云拉下来,令人意外的是,储子云突然执起签牌,向易风冲了过去。众人惊呼,侍卫持刀加快脚步,眼看一场血战即将展开,一个身影极快飞出,魏镜甚至来不及阻止,谁知储子云只冲了两步便停下,将签牌掷于地,声泪俱下
“《薄幸人》、《寡民志》、《百民策》都是出自吾兄之手,是我同他打赌,不着名于书,他日文试仍可金榜题名,谁知三次考试中先生三次命题皆与兄长论作有关,而兄长,三次用自己书中之言作答,先生以为他舞弊却未告知,兄长知先生是策论史论大家,只当自己文思不及学识不足。先生已然对兄长存有偏见,第四次应试结果显而易见,先生最后的劝谏之言却成了兄长自寻短见的理由!哈哈,说来,其实都是子云的错,是子云错了,不该因一时嫉妒而与兄长做那个赌!”
但他最大的错误在于,兄长活着时没有刨根问底,探究真正落第因由,至其身死,他才开始醒悟,以探案者的身份去应证心中早有的猜测,而后悔恨终身。
闻昭保持出掌的姿势呆愣地立在少年身边,直到少年通红的带着泪光的眼惊诧地看向她
“你——”
少年因适才的话语,泪流满面,悲恸不已。易风木然站在场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额,给。”
说不尴尬那是假的,闻昭干笑两声,掏出绣帕递给悲伤中的少年。侍卫走了上来,准备拿下储子云,易风转过身,表情不复之前平和,声音低沉
“放了他。”
侍卫有些为难,看看南越王,赵柝挥了挥手,他们才敢下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易风面向赵柝,缓缓跪下
“王上,某罪孽深重,德不配位,愧为人师,自当请辞,望王上成全。”
赵柝刚要站起来挽留,易风转向储子云
“可否借一步说话?”
储子云停止流泪,表情依旧悲伤,点点头,就要随易风离开,看见绣帕,还给闻昭
“多谢。”
众人唏嘘不已,这大概是南越建朝以来第一次考试未结束,考官请辞了。赵柝有些无奈,他向来尊重有学之士,这才助长了他们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