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按照阎主簿之前建议的那样,咱们回南阳吧?”当日晚间,一矢未发便收兵回到江边渡口,身侧只有两三千新兵的袁术用过蜂蜜水以后,很认真的朝自己主簿阎象征询了一下意见。
实际上,混到这份上,这位后将军身侧此时也就是寥寥几个忠臣还在,其余跟在身边无外乎是一些姬妾、子女,以及养着的一些卜者、巫医之流而已。
纪灵既死,不问阎象,还能问谁?
“此时回南阳恐怕也难吧?”坐在马扎上的阎象婉拒了侍者递来的蜂蜜水,略微为难的分析道。“当时属下劝主公回南阳,在比水东岸观望局势,是因为孙坚身死,撤军后比水东岸空虚,而襄阳、邓县相持之下反而无力干涉……彼时主公若能在比水东岸重整力量,以刘表的心思,未必就不能再支持我们占据淯水,为他屏障。可如今,一来咱们跟刘表翻了脸;二来也失了时机……天知道此时南阳是个什么情形?”
“你说的有道理。”袁术瘫坐在烛火旁的榻上,稍作思索后也是满脸无奈之意。“之前是有机会的,但如今孙坚都已经发丧十几天了,曹操和刘备早该接手颍川、汝南,然后进据南阳了,南阳那里现在是孙坚的旧部和孙刘的主力,恐怕真就没我的份了!但如今吕布抢在我之前进了西陵城,以他的战力,外加西陵城的高大,我是无论如何也夺不下来的……难道要我回安陆等死吗?”
“安陆不能回!”阎象正色答道。“一旦回到安陆,届时南不能出云梦泽,北不能归南阳,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也是。”袁术愈发无奈。“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阎象好奇看向自家主公。
“阎主簿,你说我们顺江而下,去彭泽如何?”袁术恳切相询。
“彭泽有落脚之地吗?”阎象一时不解。“彭泽属豫章,豫章太守朱皓不是之前与主公闹翻了吗?当时主公表周术为豫章太守、刘表表诸葛玄为豫章太守,俱为朱公伟引会稽兵所败,如今势穷往投,他能容我们?”
“不是去彭泽县。”袁术赶紧解释。“我如何不知道朱氏父子也是起了异心,以江东为私据……我是说,咱们去彭泽大湖中!”
阎象愈发不解。
“当日我所表的庐江太守刘勋,败给了刘备,便引众逃到了彭泽湖中,在那里逍遥……”袁术赶紧解释清楚。“你说我们去那里,去寻他为伴如何?”
阎象目瞪口呆,然后连连摇头。
“是了!”袁术恍然大悟。“刘勋如何会容我?他必然怕我去彭泽后为我所制!”
“不是这个……”
“可是阎主簿,这么一说的话,我袁公路岂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知为何,袁术忽然有些哀伤。“这才四年啊,怎么就落到这个下场了呢?可怜我子袁耀才十四岁,两个女儿,一个刚刚及笄,一个才七岁,到时候谁给她们置办嫁妆呢?”
阎象见状也是有些感慨……不过,其人闻得最后一句,却又忽然茅塞顿开,心中生出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来。
“主公!”阎象犹豫许久,方才小心挪动马扎靠近袁术榻前,然后低声相对。“你听过疏不间亲四字吗?”
“主簿何意?”袁公路到底自幼在官场历练,怎么可能不知道阎象如此姿态是有了什么计策。“事到如今,何事不能直言?”
“是这样的。”阎象恳切相对。“主公,今日吕奉先列阵于城门前,数百骑兵威风凛凛,而我军不过两三千新募杂兵,若是真要作战,恐怕禁不住对方一次纵马践踏的,但其人为何没有下令冲锋,反而是坐视我们撤兵呢?而且撤兵也没有追击……”
“能有什么?”袁术摇头冷笑。“大家都是洛阳旧人,谁不知道谁啊?这吕奉先乃是个北地蛮子,并无天下大志,平时只是想往上爬而已,乱世恐怕也只是想据一片土地苟且安乐,不为人所制罢了……他今日出现在西陵城,无外乎是受刘景升所托,说不定还许了日后出兵替他取南阳的言语;而他不攻我,乃是他为长安所驱逐,手上只有八百骑,不舍得为了刘景升而损耗!再说了,我袁术怎么着也是堂堂后将军,袁氏嫡宗,既然保住了西陵城,那他再多余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就不怕为此恶了我袁氏哪个亲戚、哪个故吏?”
“这就是了。”阎象低声接口道。“吕布虽然骁勇,但也只是为人所雇佣,并非是真心为谁作战……”
“你是说去拉拢他?”袁公路眼前一亮,但旋即黯然。“我如今这个样子,身边只有区区几百匹绢而已,还是刚刚征来的,拿什么拉拢他?”
“不是说了嘛,疏不间亲!”阎象正色而对。“天下人皆知,吕奉先其实是被驱逐出长安的,妻女俱被扣在长安为人质……他左走右奔,不过是求一个立足之地不受制于人而已!正如主公所言那般,刘表能许诺给他的,不过是日后出兵南阳助他立足而已,但主公也可以劝他助你拿下江夏,然后许诺借江夏之力助他北上南阳立足!其中分别,便是要比刘表更取信于其人……而天下间还有约为婚姻能取信于人吗?他此时孤立无援,恐怕反而也在求一个可靠势力相互倚仗吧?若能与主公结亲,一立足于南阳,一立足于江夏,岂不正好能在周围大诸侯中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