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窗下陈旧掉漆的书桌。
书桌后是一张老式的藤椅。
西北墙角处有一个大大的花瓶。
这应该是一个景德镇产的现代工艺品,只能说一声精致,在市场上可以随便买到。
但这东西,跟书房的整体布局有些格格不入,摆在这里,仿佛白墙入铁,无比碍眼。
黄玄然是高天观正传,江湖技外道术正脉法无不精通,不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除非是有意而为。
西北方向!
我突然想起磨刀自救时曾见过的那一幕。
撕开黑暗捧起军刀的颤抖双手。
一身戎装的黄玄然。
滴滴落下的泪水。
变得锈迹斑斑的刀身。
藏了锋锐,埋了杀气。
只剩下无尽的死寂。
脑海中复现的书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时光褪去,光影晃动。
消失的书籍出现在空荡荡的书架上,挤得密密满满。
干干净净的书桌变得杂乱,翻开的书本东一堆西一堆。
湿润的毛笔斜搭在笔架上。
砚台中的墨水尤未干涸。
黄玄然靠在藤椅上,默然注视着西北角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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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憎,无怨,无喜,无乐,无惧,无畏,无忧,无愁。
仿佛整个人都只不过是个空壳。
我一时恍然。
怪不得磨刀时能看到那番景象。
是因为契合了黄玄然当时的心境。
陆尘音看不到。
因为她跟我不一样,不会有这种心境。
我慢慢睁开眼,走到花瓶前,细看了看,屈指弹了弹瓶壁,旋即将花瓶倒转过来,轻轻一拍瓶底。
瓶底无声洞开,露出一个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油布包。
我把油布包取出来,花瓶转正,放归原位,拎着油布包来到书桌后,将油布包和法结布袋都放到桌上,然后坐到藤椅上,默默观看。
陆尘音依旧站在门口,没有动,也没有问,耐心地等着。
心意即决,便无所忧惧。
打得开固然好,打不开对她也没有影响。
我便问:“要不要进来一起看一下?”
陆尘音道:“你先看,我再说。”
我点了点头,慢慢打开油布包。
最上面是一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
统共十一张。
其中十张,有冯雅洁自己的,有跟黄玄然合影的。
皆是戎装在身,笑颜在脸。
唯有最后一张,是个多人合影。
十六个战士,分为两排。
冯雅洁就在第一排居中位置。
后方的背景,是一座森严的大寺山门。
山门牌匾上拓着弯曲的字迹。
我不认识,但却知道那是什么。
格色寺。
山门之后,殿宇重重,延山坡而上,经幡招展,烟气缭绕,浑不似人间之境。
人群中的冯雅洁面容严肃凝重。
这是她唯一一张没有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