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退啊,我都六十多的人了,腰腿肩没一处舒坦的地方,一下雨浑身疼。可是退了没钱使,退休金也不知道能不能发……本来还指望亨利养我,现在亨利还不知道在哪个战俘营里当苦役呢!”
“或许可以麻烦薇尔莉特,咱们凑笔钱,让她帮忙运作运作。”
威斯多克用鄙夷的语气反问:“求那个德国娘们有用吗?”
“这个家伙,当初还给马蒂尔德写信鸣不平,现在倒好,完全成了一个德国人!咱们多少年的同事,请她办点事还要吃那么多回扣,咱们饿成麻杆,她倒还吃得油头粉面!”
马蒂尔德想要维护薇尔莉特前辈,却无法开口,她总不能对大家说,薇尔莉特吃的所谓“回扣”全都给她用作接济和组织那些抵抗战士了。那6个人都从集中营或战俘营中逃出,他们或者受伤暂时没有工作能力,或者不能抛头露面,几乎全要着落在薇尔莉特身上。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让大家都讨厌薇尔莉特也不算坏,至少能降低薇尔莉特暴露的风险。
正在此时,下班的钟声终于响起,贝内迪克特不再多说,只是嘱咐道:“后天下班后领薪,每人1650法郎,莫要忘了。”
“谁会忘记拿钱的事啊!”众人不愿在德国人的视线下多呆一秒,答应下来之后便立刻散去了。
在出门之前,马蒂尔德叫住了威斯多克:“大叔,我想和您商量个事儿。”
见叫住他的是年轻的马蒂尔德,威斯多克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什么事啊,我的小知更鸟?”
“关于您退休的事。”马蒂尔德跟在威斯多克身旁说道,“您现在在家只有一个人吧?”
威斯多克叹了口气:“是啊,老婆去世了,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关着呢……”
“我有一个远房表弟,为了逃脱苦役躲在了城区,现在找不到工作,坐吃山空总不是个事儿,所以……”
“你想让他顶了我的差事?倒也不是不行,我这身老骨头真快顶不住了,现在占领军不给油,摩托车都没法用,蹬自行车上坡简直是要我的命啊。”威斯多克停下脚步,将头上的棉帽子摘下拿在手中,露出了花白的头发,“不过我们最近好像还要招工,你让他直接过来应聘就是了,何必来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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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了你的差事,我才好叫他照顾你啊。”马蒂尔德笑道,“你家有空房间吗?顺便租给他,还能拿些许租金。我这个表弟品性可是极好,你俩搭伴过活,彼此间还能有个照应,就当他给你养老了。”
威斯多克一听就心动了,马蒂尔德的方案对他来说确实不错:“那感情好,不过我打算先见见那个小伙子,他是个什么人啊?”
“他现在刚二十岁,之前一直住在奥尔良,到巴黎来上的高中,他初中时跟他舅舅打猎的时候被误伤了肩膀,从此落下残疾,现在右臂没法抬过肩膀。不过因祸得福,正好不用去打仗了。”
听说马蒂尔德的表弟是个残疾人,威斯多克有些怀疑:“德国人会让他去服苦役吗?”
“安夫人一个孕妇都能被抓走,何况他这样一个有自理能力的青年。”
于是威斯多克的疑问打消了,他要求见马蒂尔德的这位表弟一面,然后再决定是否答应她的请求。马蒂尔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双方便约定,明天中午午餐期间在萨伏纳里地毯厂(这个地毯厂以前是造肥皂的,所以被称为“肥皂厂(Savonnerie)”)大门那里见一面。
两人之后各自离开,赶在宵禁之前回家。如今巴黎的宵禁令已经形同虚设,但难保不会有维希警察或者德国警察以“违反宵禁令”为由勒索路人,以便赚两笔外快。一百法郎虽然不多,但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人来说,也够肉疼了。
半个小时后,马蒂尔德返回到家中,隔壁的梅里埃大婶已经做好了晚饭。她笑着跟大婶打过招呼,便在鞋架旁换上了拖鞋,然后去洗手间洗手。当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餐桌旁又多了一个人——那正是她的“表弟”艾德蒙·蒂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