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也是从西方传到俄国来的嘛。”
等到一箱一箱望远镜、炮队镜和各式各样的支架被挪下卡车,他们终于将汽车推出了泥坑。他们又帮那个司机将这些观瞄设备搬回到车上,之后才带着满身泥巴回到自己的车上。
“这靴子穿的太对了。”瘫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罗贝尔由衷地感慨道。
“俄罗斯这破路够要命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卢申科咧开嘴,“现在泥巴才没过脚踝,等到了秋天以及次年春天,你们就能知道什么叫‘在泥浆里游泳’——我敢打赌你们绝对没有见识过那样壮观的景象。”
听到“在泥浆里游泳”这个词组,罗贝尔顿时回忆起了养父自传里的描述,“没有见过,但有所耳闻:一脚下去陷到膝盖、泥巴冷得要死臭得要命,没走几步,两条腿都冻得没知觉了……”
卢申科有些好奇:“法国从前的公路也是这样吗?”
“不是公路,是凡尔登。”
…………
“德国人上来了,马拉战壕和丹顿战壕外面都有!”
“手榴弹,注意!”
“四班顶上——啊!妈的!”
“全体,刺刀上枪!刺刀上枪!!”
德内尔霍然而起,顺手就去掏挂在右侧腰间的手枪,但却什么都没摸到,他惶急地四下打量,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灯光昏暗的钢制掩体中——等等,这是条船啊……
德内尔的动静惊醒了格拉谢尔,他睡眼惺忪地打开台灯,然后揉着因强光而眯起的眼睛问道:“将军,您在找什么?”
“没什么。”德内尔叹了口气,躺回床上,“没什么……”
“您好像已经退烧了。”格拉谢尔起身去拿体温计,嘴里还念叨着,“让海水泡了将近一个小时,再让海风一吹,唉……”
“又让你担心了,你的手本就不方便,照顾我这种事大可以交给我的勤务员嘛。”
“您的勤务员现在自己都病得下不了床,还得让英国人照顾呢。”
“他也被海水泡病了?”
“他差点给淹死,与其说是泡病的,不如说是吓病的。”格拉谢尔用健康的那只手将体温计递给虚弱的德内尔,“如果是在战场上,我肯定把他踢过来履行职责,不过现在还有条件让安德雷德那孩子任性任性不是?”
“你做的很对,战争已经对他们这些年轻人够残酷了,做军官的还是尽量体谅他们吧。”
“没错,将军。”格拉谢尔注意到德内尔头上细密的汗珠,“您刚刚做噩梦了?”
“虽然有点惊慌,但还不是噩梦。”
德内尔只能听到船只随波浪颠簸发出的轻响,以及自己逐渐平缓的心跳声,那些枪炮声和喊叫声似乎已经消失在耳畔……
“这怎么能算得上是噩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