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德内尔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方,罗贝尔注意到养父的额头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虽然养父刚刚四十岁,按理说正当壮年,可是他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下可别出什么事!
“爸爸!”
“我不配做你的爸爸,你的父亲是李凡特·克吕尔少校,法兰西的烈士。”德内尔在霍金斯和薇尔莉特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迈上楼梯。
在吊灯的照射下,几滴水渍在楼梯上泛着光,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
霍金斯少校望着德内尔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薇尔莉特丫头,去和阿让坐坐吧。”
“明白。”
薇尔莉特提着裙子迈步上楼,罗贝尔犹豫了一会,没再跟上去。
“阿让只是太激动了,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能体会到他的心情。”霍金斯将手臂搭在了罗贝尔的肩上,“一个亲历过战争的人很难忍心让孩子再上战场,尤其是现在世道并不太平。”
罗贝尔目光消沉地看着养父摔倒的地方:“我也没指望得到他的祝福,但没想到事情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别太担心了,你爸爸很爱你,早晚会接受的。”霍金斯轻轻一笑,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背,“今晚别去触阿让霉头,和泰勒一起出去潇洒潇洒。到塞纳河上去玩玩吧,参军以后可能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对方了。”
说完,霍金斯从口袋里掏出两百法郎塞给罗贝尔,让罗贝尔大吃一惊:“这怎么能行,霍金斯叔叔!”
“这是替你父亲给的,给你你就拿着!”霍金斯硬是将钱塞进了罗贝尔的口袋,“大不了我从阿让的工资里扣!”
“那……好吧,谢谢叔叔。”罗贝尔感激地收下了这笔不小的款子,他确实比较窘迫,毕竟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父亲索要生活费。
至于问泰勒要,作为一个男子汉,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行了,走吧,后天集合前也不要回来了,让你父亲冷静冷静!”霍金斯揽着罗贝尔的肩膀将他送出了公司。
电车还在运行,趁现在去塞纳河和法兰西岛还能省一笔出租车钱。
罗贝尔和泰勒正要和霍金斯叔叔告别,罗贝尔却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霍金斯叔叔!”
“嗯?”
“为什么很多上年纪的军人都知道爸爸的名字?”
这个疑问自他通过了体检便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很多军官在看到他的报表的时候都会发出感慨:“看,是让·德内尔·戴泽南的养子。”
可他实在不知道沉默寡言的养父居然有这样大的能量,明明德内尔连父亲这个角色都当的一塌糊涂。这倒不是说德内尔像其他“老混蛋”那样喝酒赌博打老婆(养父根本没结过婚,也几乎滴酒不沾),也没有欠一屁股风流债。养父的确对自己倾注了几乎全部心血——但不像是作为慈爱的父亲,却更像是蒙受主君托孤的家臣,这让饱受共和思想熏陶的他实在难以适应。
面对车水马龙的街道和昏黄的路灯,霍金斯欲言又止。
“你的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霍金斯从门口走到罗贝尔的身边,为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军帽,温和而庄重地勉励着面前一脸疑惑的年轻人:“不要让他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