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远回过神来,盯着周庭芳的侧脸发呆。
以前从没有这般认真观察过周芳。
今日他才发现柔嘉县主的侧脸刚毅孤绝,那紧抿的唇角,像极了某位故人。
周修远唉声叹气,“周娘子…可知今日这案子是个什么章程?为何叫你我前去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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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周修远。
却见那人一双眼睛清澈。
清澈得愚蠢。
真好。
周修远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一种清澈的愚蠢,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周修远只觉得柔嘉县主不同于从前那般亲和,对他冷淡得要命,“这不应该问驸马爷自己吗?”
周修远眉头轻皱,“周娘子这话…我听不懂。”
周庭芳勾唇,笑得嘲讽,“既然驸马爷听不懂,那为何出门要带那个丫头?”
“哪个?”周修远拧眉苦思,“你是说红筱?是父亲说她手巧心细,因此出门特意将她带上——”
周庭芳盯着周修远,愣愣的笑。
周修远只觉得头皮发麻。
“驸马爷。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周修远蹙眉不语。
“我羡慕你…命好。”
周修远一愣。
人来人往之中,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小娘子身段娇小,偏偏她走路笔直,虎虎生威,丝毫不见寻常妇人的娇怯或柔美。
反而是她身后那男子小心谨慎的跟在她身后,显得畏手畏脚。
背后传来周修远的低笑,“县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命好。”
“有爹娘疼爱,有公主为妻,少年得意,名声、财富、健康、亲人……驸马爷全都有,这样还不算命好?”
周修远敛眉沉思,忽而恍惚喃喃,“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周庭芳闻言笑,“驸马爷对《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也有研究?”
周修远脸色有些不自在,似乎并不想外人知道他涉猎佛经,或许是不想让外人察觉他曾住在寺庙多年之故,只敷衍道:“闲来无聊,翻看过几句。”
“很好。佛说一切众生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只因人心生妄念,才会轮回受苦遭罪。驸马爷是该多读一些佛经,莫为情苦,莫为心苦。”
周修远听不明白,正欲再问,却听见路边有个短褐粗布男子对着周庭芳便是一顿臭骂。
“你这歹毒妇人!竟然买通道士诅咒婆家,用下作手段逼得婆家和离,还将爹娘丢在老家险些饿死,真真是黑心烂肺!哼,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岂有你逍遥法外的时候?如今你爹娘和婆母都已经告上京都,到时候程大人判你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你这毒妇就等着浸猪笼吧!”
那人骂得酣畅淋漓,却立刻被身边的护卫拖走。
一旁的翠儿急得立刻护在周庭芳跟前。
小丫头瘦瘦小小的,手臂张开,像是老母鸡护崽一般将她护在身后。
“县主,又是那个人!”翠儿一下就认出了猴子,“就是前两天骂许侧妃的那个人!县主,我去抓他回来——”
翠儿手臂却被抓住。
周庭芳不急不恼的劝道:“随他去。”
“县主——”
“多事之秋,暂且忍耐。”
翠儿看见四周投来那无双道目光,一抬眸,看见周庭芳那双幽深若寒潭的眼睛,心尖猛的一颤。
今日的县主…看起来很不一样。
很快,周修远和周庭芳两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缓步走进大堂。
“程大——”
周修远还未来得及行礼,身边那柔嘉县主却如雷电一般冲了出去,眼泪纵横的扑倒在堂下跪着的两位老人身上。
“母亲,父亲——”
周庭芳狠狠掐一把自己,瞬间眼眶发红,眼泪簌簌而下,“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是丁大哥接你们来京都的吗?”
周庭芳死死抓着老娘那枯瘦的手,不顾那两人惊愕的目光,自顾自的流泪说着:“你们可算是到了京都,这一路累坏了吧,丁大哥呢?我早早的就派了丁大哥来接你们,母亲可收到我给你写的信?如今女儿已经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有能力孝顺二老,你们就留在京都,以后都别走了——”
屏风后的沈知微微勾唇,眉梢却压不住笑意。
不愧是周庭芳。
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半点不减当年。
也难怪在国子监的时候,自己被她忽悠得团团转。
本想替她出面解决,此刻却被看热闹的心态占据。
周小娘子……这小小场面…应该难不住你吧。
只不过,这周家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啊。
程路低咳一声,起身向她行礼,“柔嘉县主——”
周庭芳这才纳闷的站了起来,先是微微福身,随后先发制人,一脸不虞的盯着程路,“程大人,敢问我父亲母亲犯了何罪,竟然被你们拉着上了公堂?”
程路还未开口,苗氏却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看见周庭芳穿金戴银,一身贵气的模样,瞬间怒火中烧,嫉妒得面色扭曲。
这些…明明都该是她的!
苗氏狠狠啐她一口,“啊呸,就你…你还当县主?你不过是我老张家撵出门的弃妇,竟然敢招摇撞骗,还骗到贵人头上去!今日我就要让整个京都人都知道你周芳在外偷汉子不说,还忤逆不孝,欺辱婆母,克死丈夫,这条条框框够你浸好几回猪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