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念及此处,当即大笑道:“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消握雅拉索在手,便是握有大义名分,再辅以突骑营武力扫荡,武都参狼诸羌指日可平!”
这时,马岱提醒道:“伯约不可大意。武都羌人虽然不足为虑,但盘踞在阴平的白马氐人却是虎视眈眈,欲将武都鲸吞蚕食。若非如此,武都羌人早就打得不可开交了。”
“白马氐人?”姜维沉思片刻,旋即想起这个名字。
先秦以来,中国西南西北之地盘踞着大量不服王化的边民,有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等之分。有传闻氐人是羌人分化出来的一支,也有传闻说他们自成体系,自古有之。
但不论如何,氐人繁衍到现在,已经成为华夏西北西南边陲势力仅次于羌人的一支大种群,其活动范围西起陇西,东至略阳,南达岷山,约相当于在魏国的陇西南安天水略阳武都阴平六郡之地。
百五十年后,氐人领袖苻健更是于长安称帝,建立起强大的前秦政权,与偏安东南一隅的东晋隔长江对峙,淝水之战前夕,甚至留下“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的豪语。
但姜维也知道,眼下的氐人还远不是百年后凶名赫赫将汉人当做两脚羊的刽子手。如今的氐人是亲近曹魏的边民势力,每年都有进贡,所以他在天水时也多有耳闻,并不十分陌生。
此时氐人中最强盛也是最具代表性的的一支种姓唤作“白马氐”,但因为天水郡与阴平郡不接壤,他的情报也仅限于此。
他也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当下忙抱拳请教。
但见马超面露杀气,阴沉沉道:“说起白马氐,我欲诛灭此部久矣!”
“哦?愿闻其详!”
马超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胸中怒意,开口介绍道:“说起氐人,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总之曹操入关中之前,武都阴平二地除了羌人外,还有四股氐人势力:一是兴国氐王阿贵,居兴国城;二是百顷氐王杨千万,居仇池山……”
姜维乍闻杨千万之名,不禁插道:“可是将军麾下的杨大王?”
马超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休看他大大咧咧的,浑似个拎不清的浑人模样,当年也是叱咤一方的氐王,兵锋极盛时,手下有近万族人可供驱策。”
姜维咋舌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马超也不怪被他打岔,继续言道:“方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第三股势力,却是占据下辨等地氐帅雷定等七部众;其四便是河池氐王窦茂,拥氐众万余人。此四部氐人各自称雄,不附汉魏。”
“建安十六年,曹贼领兵侵入关中,我推举金城韩遂为都督,一道对抗曹贼大军。阿贵杨千万俱随我起兵反抗。初时战局顺利,联军一度将曹操杀得割须弃袍溃不成军,不想战正酣时,我却中了曹贼离间之计……”
说到这里,马超长长叹了一口气,眉头皱起,面上现出恼怒悔恨的表情:
“后来联军大败,夏侯渊继续西征,阿贵兵败被杀,窦茂率众据险抵抗,为操攻灭……唯独杨千万随我入蜀投奔主公,这才能留下一条命来。”
“自此,四大氐王只余雷定一人而已;阿贵杨千万窦茂的族人便被曹贼截留,大部分迁于京兆雍天水南安扶风美阳广魏等郡。一些小部豪帅乘机而起,参狼羌的雅木吉,还有白马氐的强端便是在那时得势做大的。”
一俟提到白马氐的强端,马超的语气中旋即又夹带上一股怒气:
“再后来的建安二十二年十月,主公与曹贼争夺汉中,我与张飞吴兰雷同诸将作为先锋,屯兵于武都郡下辩城,用于阻断曹洪曹真曹休诸将驰援坚守汉中的夏侯渊。”
“我又奉主公之名,联络武都阴平羌氐诸部以为援助。当时氐人雷定立即率领万多族人响应;而雅木吉那厮表示两不相帮,哼,这倒也罢了;最可恨的当属那白马氐人强端,他明着表示愿意相助我军,但私底下却将我军虚实路线尽数告知曹军……”
“还记得当时,我与张飞吴兰三人各领一军,互为犄角。但因为强端那厮临阵反水,与曹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这才导致吴兰部被击败。吴兰败退时,又为他所诛杀,首级亦被传入曹操大营。等我与张飞接到消息欲要支援时,已是来不及……我军后路已失,万不得已之下只能撤走,不想最后还连累雷定部亦为曹贼所破……”
姜维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在,为什么汉中之战初期,刘备军方面的名将张飞马超二人联手,竟然还会被曹洪击退,原是阵容中多了一个间谍的缘故。
马超越说越是激动,忽然猛地一拍案几,目中似要喷出火来,怒喝道:
“若非强端这厮从中作梗,我军只消成功堵住武都郡关卡几个月,汉中的夏侯渊没了支援,必然撑不了多久!主公又何必亲提大军北上?雷定与吴兰也未必会死,汉中之战亦不必打上两年。伯约,你且说说,这厮到底该不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