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人在,儿臣不敢侥幸。若儿臣非太子,那么许多事倒也能遮掩一二,儿臣也非圣人。
可既然在这个位置,势必天下瞩目,身边人但凡出点差错,必会被放大百倍。
若到那个时候再出手,下手只会更狠,也更让薛氏为难痛苦。
儿臣唯一没料到的是,薛王氏竟会蠢到这个地步!
儿臣其实并未将薛蟠如何,只要薛王氏将薛家家底交出,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回头儿臣也不会薄待她家的。
先前用了薛家丰字号,答应下一年十五万两的进项,依旧会给她,她家只会更富贵。
可她却舍不得,宁肯用这般拙劣的把戏,也不敢冒一点丧失家财的风险。
由此可见,儿臣没有侥幸,其实是对的。这等人留不得空档!”
武王一直静静的聆听贾琮之言,听至最后,笑着点了点头,对贾琮道:“朕原以为,帝王的心胸气度,恢宏大气一些更好。其实这一点,太子倒略逊色小九儿一些。不过现在听太子之言,缜密一些似乎也好……”
贾琮闻言难得不服气道:“父皇,儿臣心胸气度不如清儿?”
武王呵呵轻笑道:“李道林今儿还同朕说起,太子眼界不差,胸怀也不差,就是有些小气,睚眦之仇必报……哈哈哈!”
话没说完,见贾琮听闻有人说他坏话便当即沉下脸来,武王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他极喜欢看到贾琮孩童般的模样,未曾给过贾琮幼年的快乐,是武王一生最大的遗憾……
贾琮一怔后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笑,凤榻上的太后笑眯眯的看热闹,见爱子和独孙父子这般融洽,她打心里高兴。
贾琮摸了摸鼻梁,还是有些不死心,道:“父皇,果真如此?今儿赵青山还在夸儿臣心胸仁厚宽阔……”
武王笑道:“对于能臣干臣,太子是能做到礼贤下士的。但对林清河等人,又稍显苛刻了些。你四伯驾崩前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太子性格,是有些像他。这不是不好,但朕以为,再稍稍宽容些更好。
太子,义理是义理,人情是人情。法家之所以难敌儒家圣道,便是短了这一点。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这是处世之道,也是治国之道。因为治国,终究是在治人。
太子想想看,既然你心里早早就对薛王氏和那薛家子有了提防,那么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要看住他们作妖,其实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原不需弄到这个地步。
朕知道你的道理都是对的,但太子却忽视了,这个道理会对薛氏女带来的压力,也会给你自己带来困扰……
朕说这些,自然不是为了薛氏女,而是为了太子。
太过较真儿的人,往往很难活的舒心如意,你四伯便是这种人,他打小就极爱较真,所以一生极苦,害人害己……
太子,你天资奇高,朕不担心你能否成为圣君,朕只担心你能不能过的舒心自在……”
……
荣国府,荣庆堂。
包括黛玉在内,贾家一家人呆呆的看着叶清。
叶清并不在意众人瞩目,这对她来说再平常不过。
她笑道:“便是如此……宫里皇贵妃身子不好,夜里做梦时梦见了菩萨,指点她若想母女平安,需有一至亲在佛前虔诚诵经三年,不可见人。你家太太听闻此言,便义不容辞的去你家家庙里念经去了。还有薛家那位,听说礼佛能保佑儿女平安,也进去了……对了,贵妃还说了,想念家中姊妹,她如今身子不好出不得宫,便央了太后开恩,接贾家姊妹进宫住些时日。等出了国丧朝廷办了登基大典后,太子就要娶亲,送林妹妹出宫时,再一并送回来。时间紧急,大家收拾收拾,随我们一道进宫罢?”
贾母闻言都懵了,王熙凤、李纨等也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迎春茫然不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好好的要进宫?
探春、湘云则一直低着头红着脸,当什么也不知道,只听亲长做主就是……
唯有宝玉,听闻叶清之言,如遭雷击!
整个人似被五雷轰顶,方才他听他娘去礼佛时都未曾这般崩溃。
若非贾政早有提防,此刻眼神凌厉的盯着他,宝玉此刻早就扑到贾母怀中大哭大闹起来。
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贾母能明白他的心,万万不可将姊妹们都送进宫去!!
就听贾母迟疑道:“都进宫?”
贾母不是傻子,见识也比单纯的黛玉广远些。
叶清那套“进宫数日待国丧后送黛玉回家备嫁再一道送归”的说法,哄不住她的。
自古何曾见过在宫里过夜的臣子家的女儿,还能清白出来的?
就算是清白的,可谁信?
见贾母似不乐意,叶清差点气笑了,道:“太夫人,依我之见,你家还是早做准备为好。今儿太后还同皇上说,天家只太子一条血脉太过单薄,要为他宫廷选秀。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宫中捡选。你家几个女孩子年岁也都到了,若不早先入宫好在太后面前露个脸,真等选秀进了储秀宫,在成百几千的宫女里熬,那才悔之晚矣。若运气好能熬出头倒罢,若不能,就要学习绣锦、执帚之技艺,在各宫当差。再想出宫,就要等二十五岁以后了……”
在这个过了三十就能自称老妪的年代,在公认碧玉破瓜之年才是最美的当下,莫说三十岁,就是二十五岁,也已经过了人生最好的年华,纵然没有出嫁,也不能被称“姑娘”了,而是“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