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仰望着那头顶绽放的烟花,璀璨徇烂而夺目。
此刻,她感觉,自己果然是千古第一太母!
不然,为何会有如此国泰民安之景?
……
苏颂租的张耆旧宅,与皇城近在咫尺。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上,那皇城深处的天空,绽放的徇烂烟火。
那如同星落般的烟火,让他沉迷。
“存中,这就是烟花?”
在他对面的沈括,微微颔首:“是极!这就是烟花。”
“善!”苏颂抚须大赞,对此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正要与沈括探讨一下,这烟花是怎么变得这么漂亮的?
苏颂的妻子王氏和沈括的妻子张氏,就已经领着下人端着做好的吃食送上来了。
苏颂和沈括,连忙停止了谈话。
他们都知道,自家的夫人是很讨厌他们在工作之外讨论工作的。
于是,一家人就坐在这院子里,静静的看向皇城方向,欣赏着那从宫墙砖瓦之上,绽放的烟花。
……
自然,不止是苏颂、沈括两家人看到了皇城天空上出现的徇烂烟花。
整个汴京旧城的士民官商,在这个夜晚,都被惊醒。
人们或爬上屋顶,或来到城中的高处,眺望着皇城方向那天空中不断升起来绽放的烟火。
这是他们前所未见的盛况。
远远看着,就赞叹不已。
就连勾栏里的名妓和她们的恩客,在这个晚上,也爬上了屋顶,眺望远方。
晏几道,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自己的相好帮助下,上了瓦子的屋顶。
然后枕着软玉温香,望着那皇城内的徇烂烟花绽放之景。
他心思摇曳着,目光摇动,轻声念着他少年时所写的词:“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当年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潇洒洒脱。
这世间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唾手可得,不必珍惜的。
然而……
大梦三十年,再回首,他想着自己如今的境遇,年近五十,还是个小官本蒙新君恩典,可以升迁。
却因为自己的天真、贪杯、好色,误了事情,以至于获罪吏部。
“唉!”晏几道回想着自己过往种种。
他的人生,从他父亲去世开始,就不断下坠。
而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他又总是做错了选择。
就连他生平最得意的欢场,也不断有红颜,对他失望至极,弃他而去。
那‘谢家青草唱得清商好’的疏眉,流着眼泪,伤心欲绝的神情在眼前晃动着。
然而,他却给不了疏眉想要的东西。
甚至连她最后的希望,也被他亲手撕碎——熙宁七年,他写诗给郑侠,直接撞上大雷。
因那首诗,他被下狱。
疏眉在此期间在汴京无依无靠,最终无奈,在绝望下,被瓦子的东主卖给了一个外地富商。
他想要寻找,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为他流泪、哭泣,肯拿着自己的贴己钱来给他买酒、买笔、买墨的女子了。
然而,疏眉只是第一个,被他伤害的红颜。
小颦是这样,小莲也是这样,小云还是这样。
他记得的,去年好朋友沈君龙、陈廉叔,看他对自己家的歌女小颦、小莲、小云,情有独钟,有意成全。
但他却拉不下脸,同时也担心,三女跟着自己吃苦,不肯接受。
结果,沈君龙在去年十二月得病去世,陈廉叔紧随而去。
于是,小颦、小莲、小云,被沈、陈两家的新主人,直接将这几个红颜,送与了京中贵人。
具体是谁?晏几道不愿意提及,也不想提及。
但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小颦等人的时候的心情,他痛苦无比,却只能强颜欢笑。
从此,他就只能写词回忆了——斜阳外、远水溶溶。浑似阿莲双枕畔,画屏中。
又或者在深夜买醉时,想起小颦音容,于是:记得小颦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想到这里,晏几道的指甲,就掐进了自己的肉里。
因为他所辜负的这些红颜,本不该有这样的命运。
他当年若不跟着郑侠一起鼓噪,就不会下狱,不下狱,疏眉就不会被人带走。
去年,他入京的时候,官家给了他恩典的。
许他去吏部待阙,听说还要给他一个肥差,就莲差遣都派人明白告诉他了——权发遣洛阳节度推官。
这是从八品的州县幕职官,属于选人的顶点了。
只要不犯错,认真磨勘,加上官家的看重、宰相之子的身份,一两年改京官轻轻松松。
甚至直接飞升,也未可知。
但他当时,却因为在京城,看到了那个在许州与他双宿双栖的歌女师师,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抱在怀中,顿时破防!
于是,弃了吏部安排的差遣。
就算这样,吏部也没有放弃他,甚至给他在店宅务安排了一个差遣。
然而,当时的他,因为破防后,郁郁寡欢,整天都在沈君龙、陈廉叔家,日日醉生梦死,只顾与小颦、小莲、小云嬉戏。
再次没有上任!
这次吏部破防了!
当时主管吏部选官的右选员外郎高遵惠,直接将他的名字,从吏部的待阙官员名单删掉。
若是,他当初去了洛阳上任,甚至去了店宅务中上任。
小颦、小莲、小云,何至于被沈、陈两家送与那些贵人?
这样想着,晏几道的心,更加痛苦,好似刀割,他只能是拿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的往自己的喉咙里灌。
在他身旁的名妓,是当代的徐婆昔。
徐婆昔看着晏几道忽然忧郁、黯然的模样,看着他狂饮烈酒的动作,顿时忍不住有些心疼,伸手拦住了晏几道继续暴饮暴食的动作:“晏郎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