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司马之言,落在裴潜耳中,委实是有如仙乐。
但见裴潜对着冯大司马深深行了一礼:
“大司马雅量,对某实有再造之恩,某就此谢过。”
“裴公礼过矣!”冯大司马起身,上前扶起裴潜,“不过是为了三兴大汉罢了,谢我做什么?”
“是是是,三兴大汉!某定当尽心竭力,以报国家。”
身为降将,能得大汉厚待,本不应该奢求更多。
否则的话,引起猜忌,自食恶果,难有善终。
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这辈子就此错付而无挽救机会。
更重要的是,大汉君臣的仁义之风,值得冒险一试。
就算是不成,相信也没有性命之忧。
老狐狸看得很准,他赌对了。
因为眼下,确实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代表关东世家。
看着裴潜眼角有微光闪烁,冯永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泪花,他只是握了握裴潜的手臂:
“三兴汉室,永与裴公共勉之。”
“三兴汉室,潜与冯君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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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拿着大司马府的手令,把裴潜送了回去。
屏风后面转出左右两位夫人,右夫人满脸的不忿:
“老匹夫不是什么好人,阿郎你还是小心些!”
冯大司马安坐在椅子里,再不复方才与裴潜定下三兴汉室之言的康慨之容,只是笑问:
“此话何解?”
“裴文行(即裴潜)颇有野心,莫看他说得好听,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有能力与阿郎在朝堂互为政敌,想必绝不会提今夜之言!”
冯大司马站了起来,走到两位夫人面前,伸手摸了摸右夫人的脸,温声道:
“若他没有这份心性,我才不会与他定下约定。正是因为知道他会这么做,他才值得我与他配合。”
右夫人闻言,就是一愣,怔怔地看向冯大司马:
“阿郎此话何解?”
冯大司马抚过她的小脸,澹然一笑: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朝堂之上,岂有永远的盟友?”
给裴潜开了这么一个口子,日后他就是关东世家的代表。
关东世家何其庞大?
就算是将来季汉一统宇内,关东世家也必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自己做了恶人,挥舞着关东世家眼中的大棒。
总有人要替朝廷给他们嘴里塞点甜枣。
收回手,冯大司马的目光,落到两位夫人身后不断跳跃的影子上,缓缓道:
“陛下以仁义待我,我亦以忠信报陛下,若是裴潜真如彼之所言,只作吾手下一只鹰犬,那我不成了勾连朝臣联手欺瞒陛下?”
这种事情,一旦事发,那就是触龙之逆鳞。
裴潜这种老狐狸,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两人最后的“共勉之”,其实就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暗示。
当然,冯大司马选择裴潜,还有一点,那就是因为裴秀。
裴秀就是他们双方的纽带。
就如魏容。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政治交易。
冯永在朝堂给裴潜一个机会,裴潜帮冯永在关东开路。
至于收拾完关东世家之后会怎么样,那就看各自的政治手腕了。
咳咳,这一切,都是为了三兴汉室,绝不是为了个人之私!
右夫人看向冯大司马,眼神有一刹那间的恍忽。
这个在印象里一直是懒散模样的阿郎,那个喜欢在榻上向自己问计的少年郎,如今竟是成长到了这一步。
看到她这副模样,冯大司马温声道:
“好了,你这是什么神情?夜已深,小小(即右夫人的小女儿)醒来见不到你,怕又是要哭闹了,快去看看。”
右夫人没有多说话,温驯地点了点头。
待右夫人离开后,故意跟在冯大司马后面的左夫人,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
“巧言令色冯郎君!你连四娘都骗了过去!”
正在举步迈过门槛的冯大司马,顿时就是一个踉跄!